金鸾辞_作者:澄莒(14)

2017-12-26 澄莒

  “诚如鬼面兄所说,医者不自医,看来救命的道理大概都是如此。”

  鬼面将目光放在我脸上,可能我的脸对他没什么吸引力,他淡淡瞟了一眼,又低下头摆弄乌木茶具,青huáng茶汤叮咚作响,他似乎在上了马车以后就开始把我朝这个话题上引,所以说出的话很像打过糙稿:“和沧海阁作对的,即便阁中兄弟穷尽一兵一卒也会血拼到底,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向来是江湖规矩。若是和沧海阁化敌为友,倒是可以心平气和喝上两杯茶,倘若还是冥顽不灵的,纵然才华横溢天赋异禀,死了也是白死,苏姑娘,你如何认为?”

  处心又来拽我衣摆,我没有看她,心却不禁开始慌了,能推算谋事的是苏瑄,不是我华仪,我套着她的壳子,却没她的本事,要是真的把我奉为上宾以礼相待,我却半天想不出一个称他们心意的好点子来,最后还不是要被他们千刀万剐?

  我连忙摇头,和鬼面道:“从一而终是世人提倡的好美德,事二主的那些人被记在史册上至今不能翻身,我要做垂名青史的好人。”

  鬼面把玩茶盏的手白皙细长,说的话依旧凉薄:“既如此,也是姑娘的宏愿。上月初十我兄长死在华楚的弓箭队手上,这笔债,我便与姑娘一起讨吧。”

  我下意识看了眼旁边快哭出来的处心:“这姑娘和裕王府一点关系也没有,冤有头债有主,别动她。”

  沧海阁凄冷的地牢比孙独眼的囚室更yīn冷,我身上鞭伤粘着血带着衣,每动一下后槽牙就咬的生疼。

  处心和我关在一起,鬼面怜香惜玉,倒没对她用刑。她脸上灰尘厚重,眼泪哒哒的落在我身上,在脸上晕出数道泪痕,灰的灰,白的白,好不滑稽。

  “你还笑的出来。”处心这两天对我的态度越发软和,也可能身边能接近的只有我一个,便把全部关心注入到我身上,我对她的示好不明所以,只觉得很受用,便继续埋着头乐,以至于她倒像被沧海阁总舵一人一鞭子抽的半死不活那个。

  鬼面中午时分来过一次,问我想好了没,若是想明白了,就到我带去见阁主斐言,我觉得我是不可能想明白的,即使想明白也没什么用,我又不是苏瑄,帮不了他们什么忙。

  鬼面jiāo给处心一瓶金疮药,并嘱咐她:“如果苏瑄断气了,你就跟她一道走。”

  我想处心对我分外关心的原因有这个一半。

  处心问看守的人要了盆水,我伤口上的血gān了,粘在血ròu里,qiáng行撕开相当于受二次伤害,她撕下身上一片衣裳做帕子,打湿以后用帕子帮我润开伤口上与衣服gān涸在一起的血块,盆里的水迅速染红,到了几乎和人血一样浓稠的程度。

  她打开金疮药洒在我身上,这药劲烈,疼的钻心剜骨,处心尽量把手放的轻一些,但是用处不大,药末粘在ròu上的疼痛程度与她敷药的手法并没有什么关联。

  敷完药过了好一会我还是睡不着,到了夜深人静,处心开始说梦话,我辗转到透着一点月光的角落里,从锈迹斑斑的铁栅栏望向夜空,可能是触景伤qíng,开始想起言昭。

  算着日子,此刻的华仪还在温凉河的行宫里睡着觉,我不在的那些日子,也不知道言昭究竟想我没有。

  就算是恨我,念叨完我几遍死没有。

  我现在真的快要死了,可是死前最想看到的还是他。

  清晨,jī叫了三遍,我望了一宿的月,究竟还是没死成。

  两个打手进牢房把我拖出去,处心蜷在角落被惊醒,与昨天我被拖出去时不同的是,这次她壮起胆子朝一个打手扑了过去,抱住壮汉的腿哭嚎:“别再打了,再打下去她会死的!求你们了……放开她……”

  处心的阻拦犹如螳臂当车,壮汉毫不费力的把她踢到一边,处心唇角被蹭破皮,高肿起来,又要扑过来,壮汉又一脚把她踢开,带上门,上锁,行云流水的一套程序走完,我又被缚到刑架上。

  鬼面兄例行公事过来看望我,大约我进气少,出气更少的样子让他颇觉快意,他挑起我下巴问道:“你说,在下若是现在把你丢在裕王府门口,华楚看到你这幅样子,表qíng该是多jīng彩?”

  我摆开他的手,淡淡道:“不会比我死在裕王府门前jīng彩。”

  “确实,你若不肯归顺沧海阁,放你回华楚身边不如杀了你以绝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