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采却不再打击我了,嘴上消停了会儿,领着我走出花园,快到画影楼时,华采蓦地收了步子,我差点撞上他的背,我走到华采身边,只见他脸沉如水的望着不远处,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火焰舔舐的楼尖烟雾缭绕,火势很大,是画影楼走水了。
管家安排人救火,望见华采怔在这儿,便紧步过来,连忙跪了下去,颤声道:“殿下!楼上那些画……全烧没了!”
☆、第 36 章
盛烈的大火像要漫上青天,直至最后一点火星扑灭,画影楼只剩下顶梁大柱和一地残骸。
华采抿着唇走到烧成灰烬的láng藉前,抔起一把青灰。不知是不是错觉,我竟觉得此时的华采可怜得很。
不幸中的万幸是,除了管家口中价值连城的藏画被烧得连渣都不剩,这次大火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扑救完毕,人群散的差不多了。华采把老管家从地上扶起后便独自离开,我远远看过去,夕阳颓靡的huáng把他的背影照的很苍凉。
我想安慰他人生在世万不可把钱看得太重,待追到他身后,正要开口,便听见一阵急切的喘息声。
华采捂着心口的位置急急的嗽,淋漓的血顺着指尖淌下来,我摸索全身,找到一方帕子递给他。
我不曾知道,六哥把钱看的比命都重要,这样伤心yù绝的样子,让我始料未及,以致于方才在肚里打好的糙稿,一瞬间都忘到了脑后。
华采摆了摆手,回首瞧了我一眼,声音嘶哑着:“苏瑄,不要看我。”
我愣了一下。
华采疾步走到大树后面,扶着树gān继续死命的咳,咳至断续的声,哑的像碎石块磨磋在沙地上。
他靠在樟树gān旁的样子,像只白鹿。樟树的冠顶坠下叶片,成堆的落叶在盛夏时节枯huáng的扎眼。我想六哥骨子里的酸秀才气又要发作了。
老管家亦步亦趋的跟在我后面,见着这qíng景,朝我使了个眼色,我随管家走出树林,心里颇有些担心六哥,便问管家:“留殿下一个人在那儿没事吗?”
管家故作高深的道:“也该让王爷好好静静,他陷在那些画里太久了。”
听着管家这口气,我疑惑这场火莫不是管家放的,便闻得管家又道:“苏姑娘,画影楼烧没了,今夜你换到西厢房去睡。”
这一个月的颠沛流离,我无论换到哪儿睡都指定失眠。
白天的那场火来的蹊跷,管家为保我安全派给我许多丫鬟守在门口,里屋伺候的白日里她们聊闲话时我都见过,隔着芙蓉锦帐,一个个细瞧过去竟发现还有那个叫采枝的婢女。
采枝站在婢女最前面,像是管事的大丫鬟,我朝采枝招了招手,灯火底下采枝顾盼左右,确定我是在叫她以后,两步走过来撩开芙蓉帐子问道:“姑娘有何事?”
我拍了下手,告知其他婢女:“你们都退下。”
小丫鬟们一个接一个颇有秩序的出门,采枝望着她们背影,待人都走完了,缓步走到茶案边沏了杯茶,她把茶捧给我。
采枝的眼睛细长清秀,捧着茶的样子特别像丹顶鹤,在我接过茶时,采枝状似不经意的说了一个名字。
“裴固。”
她说的轻,但咬字十分清楚,说话时眼睛只看茶盏,像极自言自语。
我不晓得这个名字有什么含义,便没有说话。
采枝开始直视我的脸,半晌脸上绽出一个笑,柔声道:“苏姑娘,这是江南茶,能静气安神,喝完茶早些睡,奴婢在边上给您扇凉。”
我问采枝:“你来桓王府多久了?”
采枝伺候我宽衣,将衣服搭上架子,边捋平衣上褶皱边道:“婢子成化二十六年来的王府,如今在府上待了快两年了。”
“那么你可听过杨幸是谁?”
采枝捋着衣裳的手一顿,半晌语气平淡的答:“婢子听说过,她是杨御史的姐姐,六年前嫁给江yīn王,曾是名满京都的画师。”
采枝回首望着我,妩媚眉眼婉转一笑,问道:“姑娘想不想听听有关她的事?”
她只是一个小丫鬟,道听途说来的故事,当不得真,我托着下巴望向采枝,道:“你说说,左右睡不着,就当听故事好了。”
她搬了把凳子坐到chuáng边,半靠着chuáng栏歪头问我:“苏姑娘有没有听说过姑山秋猎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