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连夜绘制奇袭图。
桌子一般大的纸面上,密密麻麻,涨cháo退cháo的时刻都标了出来,行军布阵的方略一时辰一变,朔州地形简直就像长在了这个人的脑子里,在笔下随着墨汁蜿蜒而出,快速简炼,一丝不苟。
原来这就是“无双国士”吗。刘显不知道说什么,陪着站了好久,丝毫不敢打扰。
灯芯被小心剪去,整个屋子都亮了许多。蜡油沿着灯柱落下,像泪一般,无声无息。
何其幸也。
可是也是那次出谋,心力到底耗费太过,又亲自陪着刘显上了最前线,病qíng来势汹汹。
等到大局已定,大胜在望,刘显却像大败一般无措。
听说他有救命的鹤丸,可是吃了依旧不见好,后来梦照姑姑来把人接了走,说慧机方丈有办法。
他无头苍蝇,说什么信什么,慧机,慧机,慧机。
这一治就是两年。
两年里信就没断过。
上个月里听说大好,想趁着年前的空闲,来朔州看看冬景。
刘显哪能不答应。
马车长驱直入,进了刘显的军营,到了帐前。
晏良好睡,加上军营里一片寂静,这个时候更是醒不了。
刘显直接让赫舒下去休息了,小心裹好晏良就把人抱下了马车。
营帐里也是一片暖意。
许多平日里压根用不着的大小暖炉此刻都被派上了用场,整个帐子里说温暖如chūn也不为过了。
第十一章
桌案上放了一份邸报,看来是刘显不在的时候送来的,上面加着大将军府的封印,是每月里都会发来的家书。
晏良被叫醒了喝药,jīng神还不错,朝刘显笑了笑,“有劳子嘉了”。
刘显弯了弯嘴角,“景贞待几日?我怕是要在这里过年了。不过子允过几日就会回去”,转头看了看案上的那封家书,“景贞过几日可以一起——”
“不了”,仰头一口喝下,有些烫,屋里又热,额头上一下渗出了薄薄的汗,“怎么这么苦……”
“我去了艾汁露。”刘显一副我做的我承认,伸手塞晏良嘴里一颗话梅。
酸味化了开来,舌尖苦麻了,好久才尝到甜滋滋的梅gān。
“……”晏良真不知道说什么,他怎么比自己娘还小题大做。
“为什么不了?”刘显又递过去一颗,景贞想了想还是不计较了,梅来张口,丝毫不觉得两人之间这样的亲密落在外人眼里会怎么样,都是习惯了。
两年前的那场大病,刘显几乎与晏良同塌而眠,为的就是时刻照顾。晏良那时高烧不退,梦里都说起了胡话,冷暖不知,刘显六神无主,把人放在眼前才安心。
“陛下想趁着这次换防再重新布防”,含含糊糊,梅gān让口齿不清,两个人离得很近,刘显隐约也闻到了甜味。
“让我来帮你参谋参谋……”
说是参谋,刘显也知道,最后耗费的全都是晏良的心血。
“换防防文书里没有提到这一点。”刘显皱眉,现在京里的qíng形虽然表现出晏氏一片大好,但——“你带来了谕旨布防的文书吗?”
晏良点点头,“在寒山收到的谕旨,信里没有告诉你也是想着当面说清楚些”。
刘显没有在意这个,而是想到了别的,“你身体受得了吗?”
晏良摆摆手,“都是这么回事了,能帮你些就帮你些,整天躺着也没劲……对了,我还想来你这玩些日子呢,慧机老和尚天天让我参佛骨——”
“佛骨?”
“对,就是章台寺建寺的时候,太宗皇帝埋下的佛骨。你知道吧,听说可以溯轮回,探天道。”
“嗯。”刘显想起来小的时候听长辈谈的故事,“这几天就待在我这里。明天日头好,我就带你去冰面溜冰,这里的百姓都会玩,带你瞧瞧去。”
“成啊!”
“景色还是很好看的,海鸟都不怕生,会绕着你飞。你明天多穿点。”
“没问题没问题。”
刘显也起了兴致,笑着给晏良介绍朔州冬景,晏良听得津津有味,眼里神采飞扬。
两人凑到了一起,刘显话比平日多了许多,好友重逢,夜语不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