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廉慢慢踱到了晏良身边,马儿打了个响鼻,雾气滚滚。
刘显仔细看了看晏良,jīng神还可以,鬓发有些乱了,兴许是来得太急,束发的青玉冠上沾了几瓣梅片,极淡的粉,难以察觉。
刘显伸手摘下,路过鬓角的时候,又给人勾了勾发丝,晏良疑惑转头,食指正好擦上了嘴角,留下一点血红。
他手心里还有一遍遍被捂热的血迹。
“怎么了?”晏良笑了笑,抬手随意擦了擦,血红晕开。
刘显眸色渐深,转开了眼,“没什么”,示意手下的兵士继续收拾战场,便拉过晏良的缰绳,“走吧”。
营地里也是混乱一片,李善列受了伤,此刻正在塌了一半的营帐里包扎,嗓门却中气十足,“重要的全给老子绑了!做人质!奶奶的!搞偷袭!老子全给你扔海里喂鱼——!侯爷!”
刘显点点头,也不在意,“重要的人暂时都先锁起来,等朝廷派人下来,估计会谈判人质。”视线看了一圈,“有热茶吗?”
李善列正点着头,听到最后一句懵了懵,“啊……水是不缺的,下着雪呢……热水……”
李善列有些为难,大老爷们在外行军打仗,就地取材都是最方便的。
晏良正在站在漏风的帐门口,看着来往的兵士搬运尸体,收拾军械,渴了就喝临时搭起的炉子里的雪水,还没冒热气,最多也只是把雪化开了。耳边听到刘显这么一问,晏良也愣了,手此刻还被人攥在手心里,不知怎么的,脸上有些热。
“出了防营有几户人家,那里应该还没有遭殃”,李善列看了眼刘显身边的晏良也明白了,“可以去问问”。
“好。”
果然有人家。
也是见惯了这种场面的,片刻的惊悸过后依旧如常,只是唏嘘,怎么也想不到浙湾会糟了殃。
“……遭天谴的!那里比我们这安逸,怎么也想不到……”给刘显烧水的婶子红了眼睛,叹了口气:“隔壁老李家亲戚就在浙湾那块儿,听说……”哽咽,“全死了……”
刘显沉默不语。
“会叫他们还回来的。”晏良看着窗外,冷声:“血债血偿。”
天色郁青,雪却越来越大,估计收拾战场的工作也要停一会了。
热气腾腾的茶水端了上来,刘显方才松了晏良的手,“先喝点热的,我派人回去让赫舒送些药和吃的过来”。
晏良捧着简陋的茶碗,吸了口热气,“不麻烦了吧,我也能凑合”。
没人回他。
抬头,刘显已经靠着石灰白的墙壁睡着了。晏良笑了笑,起身走过去把身上的狐氅脱下给人盖上。
茶水温热熨帖,晏良也有些累,便趴在桌子上睡了。
一闭眼就入梦,睡得不是很安稳,也有些冷。后来,不知怎么,渐渐热了起来。背心很烫,像是靠着一处热源,给全身上下源源不断地输送着暖意,晏良贴得更紧。
刘显感觉到了,嘴角微笑,把人也搂得更紧。
整条通往浙湾的长巷都在清理,临街死了不少百姓,房屋也被一开始突袭的倭寇烧了大半,焦黑的房梁承受不住雪的积压,隔一会就会有坍圮声响起,吱呀呀,紧接着就是沉闷的重重塌雪。
晏良跟在刘显身边,早起脸色不是很好,看上去有些虚弱,“再过五天就除夕了,没有住的地方,怎么过年……”
“已经拨出了一部分的兵力帮助改建”,刘显抬手把人拉近,晏良一愣,刚要挣脱,“别动,太冷了”。
刘显的手又像昨天那样紧紧地扣着晏良的手,手心很热,刘显整个人都很热,刚刚一路走来,此刻他都出汗了。晏良倒没有,只是呼吸有些急促,此刻被捂着手,离着身旁这个大火炉近了,周身的冷意确实被驱散了些。
早上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被刘显抱在怀里,自己还不知觉,靠得那么……亲密。
晏良按了按额角——
“怎么了,那里不舒服?头痛?”刘显抬手也摸上了晏良的额角,面带关切。
唉,晏良脑子里乱七八糟,“没有……我们走吧”,说罢也不管,抬手直接拉着人就往前。
手被牵着,那个人无端有些红的面颊,刘显没有说话,勾了勾嘴角,乖乖地跟在晏良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