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行也不回头,呵呵一笑,“不是有丞相嘛”,手里依旧拿着小剪子细致地修着一盆龙爪槐。
淮秉正冷哼,坐在了一边,端起了热茶,低头思忖。
过了有一刻钟,淮秉正像是确认了什么似的,“你说,宏公公是不是和晏家……”
谢行手里一顿,“你今天看见什么了?”
“宏公公身边的一个gān儿子,很是器重,但我瞧着眼熟——”
“小游子?”
淮秉正眯眼,不说话。
“呵,你这么看我做什么,你我早就是一条船上了。虽说这几年晏氏独大,圣心正眷,可我也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吧”,谢行放下了手里的东西,“你这几年就是怕了,越来越疑神疑鬼,不就是十二年前晏启游查出了我们让朔州丞替罪的事嘛——”
淮秉正眼里闪过一丝内疚——“你也别内疚,总得有人揽下那事,保住了你也就相当于保住了我谢氏。你看陛下也就让我去胶州待了几年……我还得谢谢你这几年里帮我看顾家人……”
“我没猜疑你。”
“唔……”谢行在胶州回来后腿脚就不大灵便了,这个时候松松地踢了踢腿,斟酌开口:“小游子一直是宏公公和晏氏联系的中间人。我回来了之后虽说不大关心朝中之事了,但也知道有仇必报的道理。”
淮秉正看了谢行一眼,“你一直在查?”
“嗯,一直。”无波无澜的语气,却莫名渗着冷意。
“平瀚死在了胶州,我到现在都没找到尸骨。”
淮秉正沉默。
“丧子之痛。晏启游也该尝尝。”
十二年前,西南大旱,朔州储备查出足足十万两亏空,淮秉正与谢行一开始推出一个朔州丞来顶罪,不知触动了延圣帝的哪根弦,下旨到御史台晏启游,要求彻查。
结果就查出了顶罪一事。
谢行一力担下,保住了淮秉正。但是因罪责重大,御旨发配胶州,其子谢平瀚提出沿途护送,延圣帝也准了。
但是就在入了胶州地界的当天,爆发了流民骚动,不知谁在其中散布了消息,说发配而来的这两个人就是此次gān旱缺粮的罪魁祸首。于是,民怨沸腾,一拥而上。
可笑的是,谢行因是罪臣,有官差相护,只断了一条腿。但儿子谢平瀚就直接被一群愤怒的流民拳打脚踢,后来又被一路拖走,不知下落。
至今杳无音讯。
“扳倒清河晏氏没那么简单。”
淮秉正撑着膝盖,佝偻着背,“晏氏和刘家,一个权臣,一个皇亲,这不是一般的关系”,顿了顿,“何况还有一个‘无双国士’……”
“你怎么越来越窝囊了!”谢行转头嗤笑,“想当年的淮丞可没有这么顾首畏尾!”
淮秉正依旧不说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行缓慢开口:“你以为当今的这个陛下还是当年那个励jīng图治的陛下吗?”
搁在架子上的小剪子一侧闪着锋利的冷光,谢行看着,“陛下,老了。管不动了。恒阳太子也是个没主见的。皇亲?”像蛇吐着剧毒的信子一般,慢慢悠悠:“陛下认,那就是皇亲,陛下不认……呵。畜生都不如。”
淮秉正猛地抬头!
第二十六章
日暮夕照,谢府下人们做着各自的事,彼此没有过多jiāo流。谢行站在窗前看着被堆在院子一角的雪,此刻已经化了大半,有些脏。
“你……你什么意思?”淮秉正走到他身后,“冯公公前些日子递出消息来,快年节了,陛下念亲,到时候家宴不会少,这个关节你到底想做什么?”
“念亲?”谢行喃喃,眼神有些远,像是看到了淮秉正看不到的地方,“想来……广阳王的这个封号还是先帝在世的时候封的。按理新帝登基,得另外加封敕号,可是,陛下只说了一句:感君父之重,岂忍遽加,夺君父之慈?”
淮秉正想起来了。
早些年,先帝还在世的时候,广阳王是最受宠的儿子。一手的棋艺还是先帝从小手把手教的。虽说立嫡不可改,但当时朝堂里依旧还有个别的心思在揣摩着君心。
先帝最后一刻召见的也是广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