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渠眉头深缩,上官玥紧握马缰,马缰握在手心有些刺,上官玥却握的更紧些,她眺目远望了一下崖底的海色,嘴角噙出地阔天远的笑,对着岑渠道,“我素来不喜欠人,今为我受一箭,但此事因你而起,我也救你出崖底,此后,两清。”
远处除了脚步声传来了大批人的呼喊声,呼喊声由远及近,一点一点顺着chūn日的风,飘散到崖顶,“三殿下,上官玥。”
背后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岑渠勉力喊道,“在这。”
待岑渠再回头时,少女已不见了身影,他愣愣回头,所有的一切都已经烟消云散,追月驼着少女早已不见,仿佛崖顶逃生共同食果只是一个梦境,少女一句两清后,离去的背影毫不留恋,独留他站于高耸崖顶,身侧站着听风,落了一肩落花,伫立。
回到学院后,岑渠那边给出的答案是一句遭人刺杀,其他的什么也不yù再提,众人也不便再问,反倒是上官玥生了一场大病,上官玥避开了众人的追问,但却免不了生一场病,那日上官玥与岑渠一同坠入崖底,岑渠受伤昏迷不醒,上官玥拖着岑渠在烈阳底下一走一天,好不容易找到一块山dòng,山dòng内无火,岑渠又一直在喊冷,上官玥又忙着去找火,拾了树枝点完火后,又将自己的外衣给了岑渠,守着火苗看了,第二天更是又去替岑渠这个挑三拣四的家伙捡新鲜果子,兼并像只老牛一般将岑渠一个大男人送上了崖顶。
种种体力消耗兼并和岑渠斗智斗勇后,上官玥一回到学院,直接一个根头栽下去,吓得小慧哭着去请大夫,上官玥被大夫诊过脉后,大夫说是中暑和劳累过度,吩咐上官玥好好休息。
因了大夫这句话,岑渠准上官玥这两天的功课不必去做,上官玥便躺在睡了一天,昏睡的过程中,期间她听到耳畔很多人很多人的低语,期间乾木坤和丝萝的声音最大,警告那夫子治不好小心拔了他的。上官玥想笑,身子却累的可怕,迷迷糊糊的昏睡过去。
东厢内,这间房别样富丽堂皇,屋中燃烧着上好的檀香,檀香安人心神的香气透过三足小鼎间冉冉升起,大夫恭敬替屋内的岑渠把好脉换好背脊上的药,退出这间房内,岑渠只穿了一件雪白的寝衣盘脚坐在蒲团上,看不出任何懈怠。
醉夫子素日行事最是荒诞不羁,最见不得人家正经十足,眼前的这人就算是受伤,坐着的姿势也是笔直,自律的可怕,醉夫子看不下去了,正想劝劝这人。
不对,劝也没有,醉夫子拍了拍脑门,坏笑道,“听说上官玥那小丫头这几日没去上课,在西厢呆着呢,我将那大夫堵在门口随便这么一问,你猜怎么着,大夫说是中暑加劳累过度。”
脑中闪出马背上的少女决绝而去的背影,少女那日上马时的矫健这几日一直盘旋在岑渠脑内,岑渠指尖微微一动,却没有说话。
醉夫子趁热打铁道,“什么叫劳累过度,我倒是不懂了,要不请殿下给我解释一下。”
岑渠着一件雪白寝衣,伸手为自己自顾自倒了一杯茶道,“就好比夫子天天往我这边跑来一般,这就叫劳累过度。”
醉夫子活了这么多年,为了一壶酒赖在别人酒馆门口一天,硬是让别人白给他一壶酒的事都做的出来,脸皮早厚如城墙,一点也不害臊道,“要不是你这边酒好,迎chūn楼的姑娘还不比你伺候的好些,本夫子才不屑来。”
“你不屑来你还天天来。”
“你也不想想,要不是我当年救你一命,你有今日的盛况吗?一壶酒都不给,你个遭恨的黑心白眼láng。”
醉夫子敲的桌面咣当响,岑渠淡淡一笑,一笑又扯出背后的伤口隐隐作痛,冷不丁咳嗽几声,醉夫子一看,立马又责骂道,“这会又是你哪位皇兄皇弟动的手,最近刺杀一次比一次,你也是苦命。”
“这么多年,也习惯了。”
相比于醉夫子的bào跳如雷,岑渠很是平静,他的平静宛若茫茫大海中漂浮最沉最重的那块深冰,经久不融。
醉夫子注视了面前这人一眼,心头微微一疼,面前这人早已被这么多年的暗害谋杀磨炼成一堵刀枪不入的千年寒冰,他今日穿的雪白寝衣,更是为他添上一份深冰的洁净,他端坐于蒲团上,在chūn日氤氲的阳色下,无尽寂寥。
罢了罢了,人生苦痛,喝酒才正道,醉眼迷蒙间,醉夫子恍恍惚惚记得,曾几何时,那个记忆中的人对自己这么说过,而那人的话,总归是对的,醉夫子摇摇头,拎起一壶酒,很是潇洒的将岑渠屋内的一壶酒彻底喝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