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想到最后是一场闹剧,爹娘妹妹,包括她自己都白死了,坏人还活着。她甚至怯懦的想,就这样吧,横竖能做的她都做了,老天不肯让她死,哪怕只是个卑微的奴婢呢,她也要好好活下去。
然后老天就给了她致命的打击:她还是她,换个身份也没脱曲江烟那张脸。谁敢保证曲家之祸不是因为她曲江烟那张还算上佳的皮相呢?
曲江烟醒了睡,睡了又醒,烧竟然渐渐退了。
翠脂欢喜得不知所以,双手合什,直念“阿弥托佛”,道:“江烟,你终于好了,谢天谢地,你再不醒,我可也不活了。”
曲江烟虽醒,却了无生趣,只虚弱的呵笑一声,重新又闭上眼。
死不难,活着才难,上一世那般屈rǔ,她都有活下去的理由,这一世依然如此。她不能死,她不甘心死,仇人还在,弟弟还没找回来。
如果不是这张脸,她还可以假装自己脱胎换骨,已经换了一个人,从老天那偷得余生,掩耳盗铃的苟且度日,一旦知道她还是曲江烟那张脸,她就怎么也没法再自欺欺人。
孟逊回来已经是曲江烟清醒的第二天。
他一进府就听说曲江烟病了,还病得不轻,浓眉一蹙,却只说了声“知道了”。他没来得及换衣裳,先去瞧曲江烟。
曲江烟孱弱的躺在榻上,小脸苍白、瘦削,绣竹叶的锦被也遮盖不住她那玲珑曼妙的曲线。她微阖星眼,柳眉轻蹙,含着浅淡的轻愁,就仿佛雨后枝上的海棠,娇艳不减,风姿犹胜,还多了几分楚楚风韵。
孟逊在她身边坐下,大手径直探上她的额头,道:“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
曲江烟懒懒的睁开眼,见是他,也只是轻垂长睫。
被子里面是紧握的拳头,他的触碰让她恶心,她想尖叫,想跳起来再给他一刀。
可她不能,只微抬水润的眸子,朝他温柔的道:“爷回来了?奴婢只当再也看不见爷了。”
孟逊喉咙一哽,握住她细弱的手腕道:“胡说八道。”
曲江烟轻浅的笑了笑,道:“奴婢难受。”
孟逊替她掖了掖被子,道:“爷去叫太医来。”
曲江烟并不阻拦,只道:“奴婢何德何能,得爷如此厚爱?”
孟逊看她如此柔弱堪怜,心中大为疼惜,伸出长指轻抚她的眉眼,道:“爷就是喜欢你。”
是么?是喜欢江烟这个名字,还是喜欢这张像曲江烟的脸?亦或是真的喜欢从前那个轻浮、浅薄的红绡?
曲江烟心中冷嘲,却只换了娇羞的神色,若有似无的觑了他一回,道:“爷的喜欢,奴婢岂敢痴心妄想?也不知爷今日喜欢奴婢,明日又会喜欢谁?不过是一张皮相,看得久了总会厌弃。”
孟逊神色晦暗,沉默不语。
曲江烟豁出去道:“一直听说爷迷着一个叫飞烟的粉头,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也不知哪天爷便将她纳了进来,到那时奴婢算什么?还不是爷脚底下的泥,任爷踩踏?”
孟逊豁然道:“闭嘴。”
曲江烟果然抿紧唇,不说话,也不看他,心里却不断思量:果然,飞烟便是他触碰不得的逆鳞,那么此时的“江烟”算什么?此刻的她又算什么?从前的曲江烟又算什么?曲家呢上下几百口人命呢?
正应了那句都是可怜人,曲江烟心中剧痛,长睫一眨,眼泪如珠似玉般滚落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好挫败,还有必要往下写吗?都木人看么?
第12章 翻脸
曲江烟这一哭,孟逊看了越发烦躁。
他忍不住想,赝品到底是赝品,不是真的,早早晚晚都有露出本来面目的时候,也就是自己蠢,居然还想留这么个玩意搁在身边。
看这些日子把她宠得,她都敢先斩后奏了,若长此以往,她不定还做出什么事来呢。不过是个没过明路的丫鬟,可连姨娘都不是呢,自己不把她挟制住了,威严何在?
当下他厉喝道:“什么粉头不粉头的,这话也是你能说的?掂量掂量你自己的身份,爷的事还轮不到你管,甭管爷是纳妾也好,娶妻也罢,都不与你相gān。”
曲江烟立时就不哭了,她冷嘲着道:“自是不与奴婢相gān,奴婢算个什么玩意?只怕在爷的心里,连外头的……都不如。既如此,爷发还了奴婢的卖身契,放奴婢出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