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澧不知道打哪儿蹦出来的姑父,十分嫌弃的推他道:“我不认得你这个疯老头,谁是你侄子,又哪来的姑母?你别胡乱攀认亲戚。”
他早招了,说自己就是曲江澧,说江烟就是自己的亲姐姐,孟逊弄虚作假,暗渡陈仓,假装弄个死人说是自己姐姐,实则是想把姐姐变成他的禁脔。
如果不是有了他的供词,魏行远也不会如此放心大胆的叫他出来过堂。
可朱老爹是谁?耍无赖是最拿手的,拉着曲江澧的手,唠唠叨叨,说的都是他小时候的事,有鼻子有眼,有根有据,连曲江澧自己都有些愣。
这老头也太能胡说八道了,说得他自己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有这样一个姑丈,再听他夹掺不清说起你表姐长,你表姐短,如今为了你的事茶饭不思,夜不能眠,急得都要上吊投井,他也满心惶惑起来。
再听他说到什么“红绡”,心里剧震。不会歪打正着,她真是自己的亲姐吧?不然她怎么会派这么个混老头来救自己?
曲江澧心里头犯疑心,便问朱老爹:“我表姐,现下在何处?”
朱老爹见他认了,松了好大一口气,道:“就在家里等你呢,只等你平安回家,就给你做顿你爱吃的……”
府尹冯有道啪一拍惊堂木:“勿那老头,休得胡说八道,这分明是朝廷要犯,你说他是你内侄,可有证据?”
朱老爹摇头:“大人您说他不是小的内侄,可有证据?”
冯有道与魏行远是同门,他姑母嫁的便是魏行远的堂叔,彼此之间有些亲眷关系,受魏行远所托,自是不会轻易叫朱老爹一个小小百姓糊弄住,厉声喝道:“休得放肆,现下有曲家遗罪的画像在此……”
朱老爹道:“小的也有人证,我这内侄相貌似小人的浑家,我那女儿也像,她们表姐弟站到一处,和亲生姐弟没什么差别,把我闺女带过来,大家伙一看便知她们两个是一家人。”
冯有道为的就是引蛇出dòng,把曲江烟弄出来,当下一拍惊堂木:“来人,把朱家女……”
朱老爹道:“她叫红绡。”
“宣红绡上堂。”
衙役上门,是颂歌开的门,听说府尹要宣曲江烟上堂,他大大吃了一惊,一边好言好语给了银子安抚衙役,一边叫人骑快马给孟逊送信儿。
衙役有差事在身,只略略喝了杯茶,便说什么也不肯再等,死说活说非要带曲江烟走,颂歌没法儿,只好亲自护送。
曲江烟等了这几天,为的就是这一刻,她心里焦虑、紧张、害怕,都杂糅在了一起,神经绷得极紧,连牙关都在发抖。她怕,怕不经过审讯,就又定了她的罪,怕又像从前一样,不问青红皂白就关进牢里,凭白无故又被人卖来卖去。
灌了好几杯冷茶,这才故作镇定的起身。她特意穿了一件素白的银钱绣竹纹的襦衫,底下是雪白的八幅罗裙,整个人素雅得仿佛雪里白梅,清冷之极,却也娇艳之极,眉宇间锁着轻愁,眸子里略带焦灼。
她一上堂,曲江澧眼都直了,他往前一步,qíng不自禁的就要喊“姐姐”。曲江烟看向他,假装迟疑的问道:“表,表弟?果然是你?”
朱老爹立时叫出来:“丫头啊,虽说过了这么多年,可你果然一眼就把你表弟认出来了,真不枉你舅舅待你,待你娘,待咱们家这么好,天可怜见,你表弟被冤枉成罪犯,终于可以洗清冤qíng了。”
曲江澧不明白曲江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也算彻底明白,眼前这看起来不着调的老头才是眼前这女子货真价实的亲爹,与自己确实没关系。
他有些怔然的道:“表,姐?呵,时间过得太久,我不记得了。”
曲江烟想打他:小时候的机灵劲哪儿去了?甭管认不认亲,先把眼前的牢狱之灾躲过去再说?
不过她也知道,曲江澧对自己,对朱老爹没什么信任,一时半会儿就想让他顺着自己的想法办,有点儿难,因此曲江烟也只是抹抹眼角,道:“都说表弟生得像娘亲,如今亲眼见了才知道,这话果然不虚。”
所有人都看向他二人,果然发现额头、眼睛、鼻子十分相似,一时底下人议论纷纷,有说他二人是亲表兄弟的,也有说世人或许真有长得相似的。
冯有道一拍惊堂木:“休得喧哗。”他看向曲江烟,尽量和颜悦色的道:“你就是朱家女,小名叫红绡的吗?不要怕,问你什么你便答,只要实话实说,自然会放你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