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战争已经过去,将士们想起曾经的厮杀,还有以命搏取的身份地位、财富,甘与不甘,都被最后两句引得嘘唏流涕。
将士们扔掉手中的酒盏,加入到伶人高歌的队伍中。不一会儿,齐王举行婚宴的前殿响起了无数将士们的歌声:“醉里挑灯看剑,梦回chuī角连营……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韩信看着疯狂痛哭的将士们,想起内宴上一位年老、声音嘶哑的瞽人唱的歌辞:“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尘事如cháo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
韩信在门外迎着风chuī了会儿,觉得清醒了,走进室内。正在等候的芰荷听到脚步声,心里一紧。
芰荷第一次与卢生成婚时,头上并没有盖头。这次来时,西西对她说,要是紧张,就顶个盖头,既能掩饰自己的神qíng,又可以小心观察对方。而对方见到时,不会因突然跃入眼睑的一张陌生面孔而不自在,反而会对盖头下的面容有希冀。
韩信与芰荷并没有见过面,芰荷采纳了西西的建议。
韩信进来时,看红烛下的人却顶着个红盖头,还有些奇怪。不过,想来是秦地的风俗。他没多想。伸了伸手,手就要碰上盖头,却又缩回去了。
“原来他也一样紧张。”芰荷想。
韩信踱了两步,回身把盖头揭开了。芰荷低着头不敢看他。
“请王后,抬起头来。”
一张清秀柔美的面庞映入韩信的眼睛,不像,虽然很漂亮,但一点儿也不像,尤其是神色和气质,截然不同。
韩信有些失望,在榻前默然半晌。长得不像,神色也不相似。他知道他得不到那个人,可一点儿相似的也没有。
案前的红烛不知伤痛地燃着,不知何时已烧掉了大半根。
芰荷从韩信失望的神色中隐约读出些什么。她是二婚,第一次的惶恐早已不在。加上所受的伤,她对这次婚姻并没有多少希冀。她只是想报答姐姐,不让西西为难。在咸阳宫中,她早见惯了这样的婚姻,没有感qíng,只是父皇需要、利益需要。
齐王比她想象的要年轻英俊,又有身份。自己作为王后,又是皇后的妹妹,生活不会差。这样一想,芰荷觉得齐王的冷落不算什么。
就在韩信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畅想中时,芰荷轻声道:“大王,妾身来时,皇后曾让妾转告一句话。说秦丞相李斯才过天下,功比周公,若不是过于贪恋富贵,变节失身,将会和周公一样受天下人颂扬。只可惜他葬送了自己,也葬送了大秦。皇后还说,读史可以明智,如今天下已定,请大王无事时多读读《chūn秋》。”
“哦?还有吗?”韩信转过头来。
“没有了。”芰荷起身,“夜已深,请大王休息吧。”
韩信笑笑,脱掉身上繁琐的礼服,盘坐在榻上:“王后,我们既已是夫妻,为夫想应该互相了解。你从长安来,可否说说长安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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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第二日应约去见韩信时,韩信道:“刀枪无眼,孤打了这么久的仗,知道战场上人命如糙芥。孤不想再动gān戈,齐地富饶太平,孤准备在此终老。”
刘邦一愣:“大王新婚,是被王后蛊惑了吗?原先可不是这么说的。”
“原先怎么说的?”
“你!”刘邦气极,压低声音,“齐王不要以为可以在此安享富贵。陛下想除掉异姓王,收回权力,完全仿秦制,置郡县的决心从来没有歇过。你现在自保,别到时候人为刀俎,我为鱼ròu时,再后悔可来不及!”
“丞相。”韩信道,“现在关中铁板一块,只要守住函谷关、西散关、南武关、北萧关,外军就很难进入。更何况,皇帝本就出身军旅,对这些再熟悉不过。师出无名,而我们又拿什么理由去反汉呢?”
“那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手中的权力被皇帝夺去。老虎被拔了爪牙后,还是老虎吗?只怕到时会被犬欺。”刘邦怒视韩信,“臣一心为了众位大王,没想到齐王却如此,只想做个安乐公。”
“丞相,”韩信道,“您贵为左相,在长安人人侧目,为什么要替我们诸王着想。您已经是贵重之极,还如此不辞辛劳地奔波,难道是为了求得最高之位?”
“随齐王怎么想。”刘邦哈哈一笑,“我只是看齐王将死,来提醒一番。没想到,一片好人心,落了个驴肝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