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仰头,看着天边的一抹夕阳,神色凝重,若有所思,给人一种无比遥远的感觉,仿佛孤立于世。
原本,傅残阳就是个孤单的孩子,现在,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经历了多重磨难之后,他变得更加孤僻了。
“残阳……”傅麒麟不忍心再这样看下去,长腿迈入房间,堪堪地唤起他的名字。
傅残阳闻得声音转过头来,如玉一般皎洁、风华绝伦的脸庞上现出一抹云淡风轻的笑意,仿佛刚才的忧伤只是他的错觉而已,傅残阳从窗台上下来,站直身子又屈膝行礼,“师父。”
傅麒麟忙上前将他扶起来,接过搭在一旁的披风给他披在身后,轻责道:“身子还没好利索,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也不知道穿得厚一点。”
话刚说完,傅残阳喉咙一痒,没忍住轻咳起来,又换来傅麒麟满带责备的眼神,傅残阳讪讪地一笑,软声道:“徒儿知错了,以后不敢了。”
“你刚刚在想什么?”傅麒麟轻扶他在chuáng榻上坐下,问道。
傅残阳温润一笑:“没什么,徒儿只是在想,师父当年给徒儿取名为‘残阳’,还真是起对了。现在徒儿就如同天边的一抹残阳,gān戈寥落四周星。”
番外篇 傅残阳(二)
傅残阳的一句话说的傅麒麟心中一苦,不由苦笑一声:“你这是在埋怨师父给你取错名字了吗?”
“徒儿怎敢。”傅残阳轻轻笑道:“恰恰相反,徒儿觉得师父名字取得甚是贴切,像极了徒儿惨淡的人生。”
傅麒麟眉眼一惊,不由看了傅残阳一眼,见他素白如衣一样的脸上带着一种恹恹的神色,似是心灰意冷,可是他能感受到他内心深处的凄苦,还有深深隐藏起来的狠决,让他的心不由跟着一紧,一股不祥的预感从心底发出,“残阳,你想做什么?”
傅残阳抬头看着傅麒麟,悠悠叹道:“师父,徒儿如今这副模样,即便是想做,还能做什么呢?”
傅麒麟被他眼中的黯然神伤深深刺痛了心脏,深叹口气道:“残阳,以前的事qíng师父也有错,师父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了这么多苦,从今以后,忘了你杜云轩的身份吧,玄彬的身份我们也不要了,以后,你只有一个身份,便是傅家子弟,傅残阳。”
傅残阳没有回答,视线仍旧瞥在青灰色的地板上,眸色淡漠而冰冷,一字一顿道:“我是傅残阳,可我也是杜云轩,更是玄彬。”
傅麒麟眉睫一跳,他这是什么意思?“你还不肯罢休,残阳,放弃吧。”
“放弃?我从来都不曾拥有什么,师父要徒儿如何放弃?”傅残阳冷冷一笑:“他们都在利用我,把我当成一枚棋子,用的到的时候视若珍宝,用不到的时候便弃之敝履,毫无怜惜。我在他们的来回夹击下苟延残喘,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伺候好他们,深怕一个不小心,便会挑起两国的战争。”
傅残阳自嘲一笑,抬起头来,如墨一般漆黑的眼睛带着一丝哀怨、一丝苦楚、一丝不甘望向傅麒麟,“可是到头来我换来了什么呢?只有背叛,杀戮,冷血。师父,我永远也忘不了父皇看着我的时候,那如万年寒冰般冰冷的眼神,没有一丝温qíng,那一刻,我脑海中只有一个疑问,我究竟是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傅麒麟听着傅残阳的怨气,那声音分明带着清冽脆决,却又凄厉冷酷,“那是他的错,不应该由你来承担。残阳,忘记过去吧,现在的你已经从炼狱中逃了出来,那就不要再纠结过去,勇敢面对未来吧。你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失掉皇子的身份何尝不是一种幸运,至少,以后你再也不用面对别人的算计,可以快活地度过以后的人生,这样难道不好吗?”
傅残阳唇角上挑,抬头看着傅麒麟,惨笑道:“师父,有些东西,不是想忘就能忘的。您不是不清楚,我这些年这么憋屈地活着是为了什么,在黎国和燕国之间辗转反侧又是为了什么,我要的不是什么皇子之位,我一心向往的是天下太平,趋于一统,而我,就是黎国和燕国结合在一起最好的纽带,舍我其谁?”
傅麒麟定定地看着他,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qíng,“黎国现在的皇帝,已经是杜云卿了,这条纽带,还存在吗?”
傅残阳的唇角滑过一抹yīn鸷,清冷一笑:“当然,只要杜云轩还活着,他的皇位,就坐不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