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日还来这里,先不急着去丹阳府衙,这几日公府里正在拟土断考课的具体事宜,很快就有结果,待你走马上任,少不得忙,这两日先在官舍安置,就当歇脚了。”成去非略作安排,执笔在选薄上又勾去一个名字。
石启应了话,问道:“大司马要再行土断之事?倘真是如此,下官敢问大司马一句,这一回,是要从丹阳郡开始?”
成去非合上选薄:“不错,这也是正是召你石子先回来的缘故。”他抬目在石启上睃了一眼,“心里可有底了?”
石启gāngān答道:“没底。”
成去非一笑:“也就你石子先敢这么跟我说话,那我丑话先放前头,你就是死在了丹阳尹任上,也得把事qíng给我办好,让你回来,不是平步青云享荣华的,你可听明白了?”
“下官明白,大司马倘豁的出去,下官更豁的出去,不过要是还像凤凰二年三年那一回,下官也就只能答一句没底的话。”石启话虽如此,该有的敬重却不差一分。
成去非望了望他,并未理会,只摆手道:“先下榻至官舍罢,具体的事qíng明日再议。”
“大司马,”石启闻言仍立在远处不动,“有一事下官得跟大司马禀明了,下官从巴郡来时,益州流匪作乱的事qíng还未了结。”
成去非疑道:“凤凰四年,你就上折子说了此事,军饷要了一年又一年,都花到哪上头去了?你如何有脸跟我提这事?”
益州流匪清剿几载,军饷确是也花了几茬,因益州刺史府中内讧不断,军政时常乱做一团,石启到底是一郡太守,做不得刺史府的主,中枢虽命他襄助平叛,其间也见有成效,却最终多有反复,至今未清。
石启倒不觉委屈,只道:“下官要弹劾益州刺史温辇,日夜纵酒,投壶博戏,不亲庶事,才致以上下离心,内外怨叛。下官以为,这些不恤王事者,于国朝无益,大司马当有对策。”
成去非欠欠身子,皱眉想了片刻,益州刺史温辇乃故去太尉温济之嫡长孙,未离江左时,亦是誉满天下的清谈佳手,在益梁处失职之事虽有耳闻,然这几载以来,中枢诸事繁杂,益州的事qíng,并未能引中枢十分挂怀。
“石子先,好壮的脾气,刚走人便来参上司一本,”成去非面上淡,语气却峻肃,“这件事我知道了,你巴郡原先的府衙里想必有些能用的人,拟个单子给我。”
“下官这就回去拟。”
等石启去了,成去非才朝外问道:“什么时辰了?”
“酉时刚过。”赵器答了一声,只听成去非随即吩咐道:“让人回去,明早点卯过就都到这里来。”
赵器附应了两声,迟疑道:“大公子也该用饭了。”
成去非遂起身出来净手,却见婢子端来的食盘上有血红一碗东西,就近看上一眼,原是和好酒的鹿血,冷冷问道:“谁准备的?”
婢子早吓得两腿虚软,还是赵器过来忙道:“是府里管事二丁叔,见大公子整日cao劳,寻了头上好的公鹿,说可每日割上一碗,大补虚损最佳,大公子可是用不惯?”
成去非却低喝一声:“荒唐!”说罢不耐摆了摆手,婢子左右不是,难能领会,眼巴巴望着赵器求救,赵器见他已然发作,示意婢子忙又端了出去。
等成去非坐下用饭,赵器亦不敢逗留,默默退出,待那暖熏熏的chūn风一chuī,仔细想上一想,乍然醒悟,心底也是后悔疏忽了,只道二丁叔好心却不过脑子,忙去寻人了。
第259章
出了司马府, 顷刻间便行长gān里,果真人声鼎沸,喝道声、马蹄声、叫卖声嘈嘈杂杂,百姓穿行其间, 乱跑的孩童, 捂嘴窃笑的小娘子,吆喝不断的壮汉,接踵而至,石启那两匹骡子在人群中容与难行,索xing命从事把骡子还了回去。
从事想起他来时一路所提诸事,遂边挤边问道:“大人在大司马跟前提益州刺史府的事qíng了?”石启点点头:“提了,只是我看大司马似有难处,那刺史温辇是故去太尉温济之家里人, 当日钟山一事, 太尉出力不少,我猜大司马怕就是这个难处了。”
“大人,其实要下官看这事, 错也不全在府衙, 蜀地各族杂居,有些本就喜持械生事, 好斗之风历来有之,那流匪头目亦是凶残无道, 烧杀抢掠, 又岂是安分百姓?”从事刚说罢, 前方背篓的老伯正停步往上托了一拖,篓里两只jī咕咕乱叫一阵,又抖出几根jī毛来,冷不丁扑进从事鼻间,从事忍不住打了个巨响的喷嚏,引得旁人啧啧称奇,石启笑道:“看见没,这是那老伯的jī在提醒你要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