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从来没说过爹爹过世了,那就说明他仍然健在,而一个好好活在世上的爹爹,从没来寻过自己失散的儿女,娘亲就算过得如此艰难,也从没想过带着哥哥和自己去找他,这事qíng肯定有些不妥当的地方。
不知道是不方便寻找,还是娘亲故意躲开,照qíng形看,应该是后一种,因为娘亲曾经无意中说漏过,‘大夫人狠心,竟然对孩子下手’这一类的话。
“娘,哪有女儿不知道爹爹是谁的,那不是要被别人家说成是没爹的孩子嘛,我也只是想知道他是谁,绝不会回去认他的。”
“娘既然把我和哥哥带到了这里,就说明我们有不回去的理由,不管什么理由,我都相信娘,我和哥哥都会一直在这里生活下去,可我总该知道我姓什么呀,如果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那也太可怜了。”
除了装可怜,山杏想不出还用什么方式能套出娘亲的话,但她也真没想过去认什么亲戚,如果那位大夫人真是想害他们兄妹俩,回去认亲也许更危险呢。
“山杏,有些事儿你还是不知道的好,你就只当自己是个农家的孩子,你跟你哥就姓山,就算是以后娘亲走了,你和你哥相依为命,也不要想着回去认那一家人。”
“那就是个虎xuéláng窝,他们容不下你们哥俩的,与其被杀被卖,还不如就窝在这小山村里,这山村里都是善良的人,他们总能帮着你和你哥长大,不至于冻饿而死,相比较来说,把你们留在这里我更安心。”
这就是没得再商量了,山杏也就死心了,看来,那个家是真的不能回去的,
“娘,你不愿意说就算了,我也不是非得知道的,既然娘都说了我姓山,那山就是我的姓了。”
山杏这qiáng调自己的姓氏,就看到娘亲的眼圈立刻红了。
娘亲应该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连个姓氏都没有吧,可她一再坚持不把真相告诉自己,连夫家的姓氏都不肯说,看来,真相也许很残酷,也许残酷到山杏不能接受。
“那你跟我讲讲你的事qíng吧,娘,我外祖家都有些什么人呢,他们当年是怎么把你嫁到别人家去的呢?”
山杏特意用了外祖这个称呼,如果在这样的小山村里,娘亲的长辈应该被叫做姥姥、姥爷吧,那能用上外祖这个称呼,就决不会是乡下的农户了。
“你外祖家姓彭……”
果然,娘亲对外祖这个称呼没有异议,只能说,娘亲就算不是大家的闺秀,最起码也是个小家碧玉了,这也就能解释得通,一个病入膏肓的人,躺在chuáng上,为何还那么注重仪表。
这跟家教有很大的关系,就像娘亲看不得自己捧着个碗,像个乡下丫头似的呼噜噜的吃东西,她曾经受过的家教,不允许她的女儿是这种粗鲁样子的。
她眼里的女儿,就算是生活在乡村里,那也应该是有教养,有规矩的,如果她能行动自如,山杏想,她必定会好好的调教自己,只是,现在的她力不从心而已。
山杏娘把山杏揽进怀里,使劲的抱住,但她的使劲,在山杏的感觉上来说,不如是她自己贴过去的,因为娘亲根本就没什么力气,山杏娘大概也因为自己的身体日渐衰弱,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跟女儿唠叨些家里的事儿。
所以就顺着女儿的话,跟女儿说起了自己的父母,在她心里想来,女儿才六岁,跟她说她也未见起听得懂,全当是自己想念家人,自言自语罢。
“山杏,你外祖家虽然不是什么高门望族,但也是个小小的从七品主薄,不是什么大官,可也算是个官身,因为你外祖是个读书人,虽然娘的家境不是十分的好,但从小也没受过什么委屈。”
“你外祖和外祖母都很疼我,我家里还有个弟弟,比我小两岁,我们一家虽然过得清苦,可比起现在来,那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了,记得那一年,娘亲才只有十四岁,也还是无忧无虑的年纪……”
回忆,总是让声音都带上了枯huáng的颜色,仿佛那些久远的记忆,是一张张被岁月侵蚀了的图画,清晰却泛着无力的昏huáng。
“有一天,你外祖到后堂,叫你舅舅去前面见客,说是来了尊贵的客人,要见见家里的子弟,可你舅舅才只有十二岁,正是犯淘的年纪,换件衣服都抓不住他的影,更怕他在半路上又跑到哪里疯玩儿去了。”
“你外祖母只好让我押着他去前面,并再三嘱咐我,看着弟弟进了正屋才许回来,不然他真有可能跑没影了,那你外祖可就有大麻烦了,我只好听了你外祖母的命令,把你舅舅送到了前堂,亲眼看着他进了正屋,这才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