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静宜这才得空细觑了一眼了尘师太,按她的推算,这位曾经的皇家郡主顶多也就四十不到的年纪,缁衣僧帽下再也看不到一丝天家气象,就像她身后这座幽泉庵,清冷幽寂,了无生意。锦阳长公主闲无来无事的时候也跟李静宜大概说过这位堂妹的往事,李静宜知道她之前曾经跟云驰的一位堂叔定过婚,只是后来卫国公府被抄,全族充军,了尘师太的亲事也就一直拖了下来,再后来,云家死的只剩下云后姐弟,了尘师太便gān脆来了幽泉庵。
想来了尘师太也未必愿意再提过去,不然刚才在她们入庵的时候,了尘师太也不会连提都不提一句了。
“刚才猛一看到郡主,贫尼竟然以为看到了先前的秦嫔娘娘,”了尘师太再次打量了李静宜一眼,笑道。
这是第二个人说自己像外祖母了,李静宜讶然的抬起头,“师太也这么认为?可我却没有听舅舅们说过,”想来如今的自己,远不及秦太嫔当年卓然的风采。了尘师太摇遥头,刚才那一晃眼,竟然有一种以为秦嫔就站在眼前的感觉,她想了想道,“大概我见秦嫔的时候,是在她入宫之后,”对于当年的秦嫔来说,宫墙是她人生的一道分水岭,夺去的不只是她的人生,还有她所有的笑容。
李静宜点点头,“算起来太嫔比舅父年长许多,”大概印象不深吧。
“太嫔娘娘才qíng过人,贫尼也只是在宫宴的时候见过几面,”了尘师太声音沉了下去,“只是我从来没有见过她的笑颜。”
秦家的女儿,又素有才名,若不是被先皇礼聘入宫,定会在中寻到一位才貌双全的如意郎君,不会像现在这样困死在冷宫之中,甚至在外人心里,连个微笑的记忆都没有留下。
想起二十年前的纷纷攘攘,了法师太叹了口气,这幽泉庵虽然孤寂,却没有俗世的勾心斗角,她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了尘师太看着日头西落而庄子上任没有消息传来,便知道孩子还没有落地,索xing留了李静宜跟毛氏在幽泉庵里用斋饭。
因为中午秦茜娘破水的缘故,李静宜跟毛氏都没有用好午膳,幽泉庵的斋菜虽然谈不上美味丰盛,但也收拾的整洁gān净,两人一见之下,也顾不得挑剔,倒都吃了个七八分饱。
眼见天色已晚,李静宜跟毛氏都不好再留,便从幽泉庵告辞出来,踏着初升的新月,一同下山往庄子里去。
甫一进门,李静宜便敏感的发现院子里气氛不对,留在兰氏身边的欢声看到她进来,惊喜的迎了过来,“郡主!”
李静宜看着守在产室门外的笑语,“出什么事了?茜娘可生了?”
欢声摇遥头,“还没有呢!亲家太太来了,硬在留在产室里,咱们舅太太不答应,闹起来了,”
硬要留在产室里?秦茜娘跟吕氏婆媳的关系可以用相见两厌来形容了,如今秦茜娘正在生死关头,吕氏婆媳却硬要呆在产室里,还跟舅母闹起来了?这是恨秦茜娘不能一尸两命啊!
李静宜沉了脸,“现在她们人呢?”
“还不肯出来,郡主,表小姐都没声儿了,”欢声一脸焦急,忍不住拉了拉李静宜,“舅太太气急了,想叫婆子将她们赶出来,那吕老太太就躺到地上了!”
“吕老太太病倒了?那怎么还能留在产室?再冲撞了,来人,将吕太太请出来,幽泉庵主颇通几分医术,请她给老人家看一看,”李静宜禾眉一扬,厉声道。
“是,奴婢这就去,”一个老太太,欢声自己就对付了,奈何她名不正言不顺的,不好出手,现在好了,自家主子发了话了,“笑语,走!”吕老太太正歪在产室的地上撒泼呢,她本来也不想这个样子,可是兰氏那贼婆娘愣是不许她留在产室里,她可是要第一时间知道生男生女的,不然的话,等这里头将孩子生下包裹好抱出来,便是女儿,她也不好动手了!吕老太太已经在这儿闹了一会儿了,兰氏也是幼承庭训仔细教养着长大的,便是平时口齿厉害些,真遇到像吕老太太这样就地撒泼的,她还真有些秀才遇到兵,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而产chuáng上女儿宫口迟迟不开,气息越来越弱,兰氏真是心如油煎,指着吕老太太骂道,“亏你也是做人娘亲的,这般黑心烂肚肠,也不怕遭报应么?”报应是什么?吕老太太才不在乎呢,她只知道王家的风水绝不能坏在一个赔钱货身上,所以不管兰氏怎么骂,吕老太太只管抓着产chuáng的阑gān哼哼,一步也不肯挪动!嘴里兀自喊着,“秦茜娘,你敢叫人把我送幽泉庵,我就到宫里娘娘那里告你不孝,你忤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