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智被自己脑海里倏然窜出的这个念头吓得微微一呆,但是很快的,他的心里,就升起一股求生的yù望。
自己好不容易可以回京,怎么可以就在离京城这么近的地方,却颓然死去?自己连父母弟妹的坟都没有见到啊!更何况,还有父母弟妹的血海深仇,还需要他去报!
自己死了,那个纯净的雪妖,将来到了王府,甚至皇宫,不是更加的孤立无依?
最最重要的是,自己死了,不就意味着,自己再也见不到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儿?虽然不能获得她的男女之爱,但是她对于自己的关心疼宠,却并不亚于雪妖啊!
这样一个温柔温暖的怀抱,让他又怎么能够甘心的舍弃?怎么甘心就这样永世在不能相见?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泠儿在自己耳边的话语,犹自回响,“你知不知道?你在我的心里,也很重要,你是我最在乎的一个。如果,你被传染,你让泠儿如何处?”
难道自己真的要让她面对着一座孤坟,哀伤悲戚?
不,他不要这样死去,他要回到那个俊美温柔,刚毅决断的人儿身边去。他无法想象那样的一个坚毅沉静的人儿,为了自己,而哀哀恸哭。
唯智有些心慌的看着四周,想要在这一片虚幻里,寻到一个出路。
这一片红色,却如一片红色的浓雾般,掀不开,挥不散。
唯智心里焦急,身体也逐渐的燥热起来。
那个名字不由自主的轻呼出口,“泠儿……”
这个名字一经出口,经仿佛有一种魔力,在唯智的身体上、心灵中,竟如拂过一缕微凉的清风,让他燥热的身体和狂躁不安的心,都安宁下来,恬静下来。
唯智仿似一个在沙漠里跋涉的人,猛然间发现了一口甘甜的泉眼般,一声声的呼唤出口,并且,那平日里不敢说出来的心声,也毫不犹豫的说了出来。
“泠儿,不要走,泠儿,不要丢下智儿……”
“泠儿,我喜欢你,你知道么?你不知道,你不在乎,是不是?你的眼里,我只是智哥哥,只是智哥哥而已……”
“泠儿,我不要做你的智哥哥,我要和雪儿一样,做你的夫郎,一生一世与你相携,不离不弃……”
“泠儿,你唱给雪儿的曲子,我也听到了,好想,有一天,你也在我的耳边轻唱——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唯智在虚弱而急切的轻喃着,展梓泠的心已经被这个,人儿心里深深的qíng痴痴的爱所打动。这个人儿为了自己,居然能够将如此深qíng,深埋心中,不计得失,不想未来的跟随着自己,风里雨里,雪里冰里,如今,这个痴qíng的人儿,更是为了自己,甘愿以身犯险,进入这令女子尚且惊悚胆寒的瘟疫之地。
现在,他更是已经身染疫病,生死不知……
展梓泠的泪,随着那一声声深qíng的呼唤,戚然而下。在听到这个人儿,轻轻地重复地低喃,那一句‘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展梓泠的泪水,已经是肆意横流了。
展梓泠流着眼泪,捧着唯智的手,深深的哽咽着。
许久,展梓泠被哽咽堵住的喉咙,才可以发出声音,一串断断续续的声音:
“你侬我侬,忒煞qíng多;qíng多处,热如火;
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
将咱两个一起打破,用水调和;
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
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
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哼唱到最后,展梓泠已经是涕泪横流。
唯智在那红色的迷雾里四下搜寻,寻找着出路。蓦然,一阵似有若无的歌声传来。唯智的心,因为那个声音一震,更是为了那个声音所唱的歌词,忘记了跳动。
倏忽之后,唯智才反应过来,那个歌声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儿的声音,那个歌声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着,她能够为自己唱响的歌词——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唯智再也不找了,他的出路就在这里,就在这个人儿这里。
唯智痴痴呆呆地倾听着这个断续的歌声,若狂的欣喜溢满心胸,那qiáng烈的喜悦和幸福,终于化成万万千千泪珠儿抛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