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甲寅年冬十一月,济尔哈朗搬离木栅,与额亦都的九格格琥巴完婚。十二月,扎鲁特果弼尔图之女乌仁格格,由其兄戴青送嫁至建州,与德格类完婚。
乙卯年正月,科尔沁莽古思那三兄弟果然又不甘落后的选了一个格格送到建州,嫁给了努尔哈赤。这次送来的是三兄弟中孔果尔的女儿,和早先嫁给努尔哈赤的阿如娜福晋,以及皇太极半年前娶的哲哲福晋,都是堂姐妹。
哲哲嫁给皇太极半年多,深居简出,阿木沙礼与葛戴jiāoqíng日益深厚,便是在娥尔赫跟前,也渐渐博得好感,唯独这个对八舅舅三娶的这位科尔沁福晋,颇有种不知如何结jiāo,无从下手的感觉。
哲哲长得颇有福相,容长脸儿,五官端庄,皮肤白净,并没有传说中的粗糙gān涩。在仅有的几次接触中,阿木沙礼觉得这是个大智若愚的聪明女子,虽然对方不会说女真话,经常安静的坐在一旁,眉宇间带着一股亲切安详的气质。可越是这样,越让阿木沙礼对哲哲这个荣rǔ不惊的女子产生了好奇。
也正是因为她与皇太极内宅中的女眷走的近,所以她比任何外人都要清楚,一个不会说女真话,受娥尔赫排斥挤压,受皇太极冷落,甚至连一处像样的厢房都没有的福晋,在这样一个格格不入的环境中,是怎样的心态能让她保持住那股子安详?
寻常人,若是受rǔ不过,即便不心怀怨憎与人争吵,亦不免自怨自艾,日日以泪洗面,悲苦不已。唯独这个哲哲,真是个耐人寻味的女子,竟然还能不动声色的在波涛不显的内宅中,泰然处之。
“再怎么说,那也是科尔沁的格格,不看僧面看佛面,若是她不好,八舅冷落她也是qíng有可原。可如今看她的样子,比木栅里新娶的那一位科尔沁福晋还qiáng出不少。八舅再不乐意,也得看在郭罗玛法的面上对她好一些。”
阿木沙礼语重心长的劝谏葛戴,葛戴只是唉声叹气:“我也知她是个好的,只是……这真不是我能说了算的。我总不能把你八舅绑了送她chuáng上去吧。”
阿木沙礼噗嗤一笑:“那你成什么了,如此大度贤惠,已是难得的了。我只是担心木栅里有她的姐妹在,少不得新欢得宠,这阵子怕郭罗玛法会听到些枕边风……”
葛戴心中一哽,其实这些顾虑她何尝没有思量过,只是些许为难的事,皇太极根本不会在意。在这个家里,qiáng悍如娥尔赫,即便有额亦都大人在背后撑腰,也不敢在皇太极跟前放肆说话,偶尔受了冷落,憋了委屈,只能在奴仆跟前摔摔打打,各种挑剔。
努尔哈赤要给哲哲长脸,少不得要找机会来敲打她这个当家福晋,若按她的心思,她真心不想掌管这个家,很想找个人放权出去,可惜这只是她的一厢qíng愿。
“我们爷啊……”悠悠然的,葛戴神游太虚般的一叹,笑容略有苦涩。
第二十七章
阿木沙礼将葛戴落寞的神qíng尽收眼底,眨了眨眼,笑着开口道:“豪格阿哥不在家吗,我今天来怎么没见着他?”
葛戴回神:“他呀,家里的侍卫带着他去木栅了……”提起儿子,葛戴脸上露出了柔软的笑容,一扫方才的抑郁。
阿木沙礼不着痕迹的问:“是么?侍卫……这是去司文翰读书了吗?找的是哪位先生?”
“不是,只是去收拾屋子……”说到一半,葛戴转了话题:“不过豪格年纪也不小了,前几日也正想跟他阿玛提启蒙的事,阿木沙礼,我知道司文翰的达海曾经教导过你,达海学问好,专通兵法,豪格这孩子从小就淘气,有一把子力气,我想着他将来肯定要子承父业,帮衬自己的阿玛效犬马之劳,所以……能不能请你帮我去问问达海,收下豪格这个学生?”
阿木沙礼没有一口应下,说的很是委婉:“豪格这么聪明,即便我不说什么,达海巴克什见了怕也得夸他。”
葛戴笑容灿烂,这倒不是她自夸,的确是过年去木栅拜年时,曾特意去见过达海,达海似乎对豪格很感兴趣,只是回来和皇太极提了以后,得到的反应却是不置可否,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豪格读书启蒙的事便就此搁置,这一搁,便搁了将近一个月。
阿木沙礼从葛戴家回来后,反复揣摩着葛戴那句“收拾屋子”。
葛戴和皇太极夫妻以前都曾住过木栅,如果没猜错,葛戴口中的屋子多半指的仍是那间原先布喜娅玛拉住的大屋。据说自布喜娅玛拉离开建州,那间屋子便一直空关着,哪怕这五年来木栅频频添丁增口的,也没让出来给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