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尔哈赤冷道:“你待如何处置?”
代善回道:“我当杀之。”
努尔哈赤气得一拍桌子:“你不要因为舍不得银子,故意刻薄怠慢孩子,寻找各种借口污蔑他的品行。你不信他,我却是信的,我若像你这般,难道说我也要像你追究阿巴亥的事么?你说我是信你还是不信你?同样是做阿玛的,我如何待你,你怎不学学如何待你的儿子?可见你这人是个糊涂混账的!”
见代善面无表qíng一副任打任骂,油盐不进的疲赖样,知道自己在这唱作俱佳的说骂,也不过是说与有心之人听,至于这个木头人一样的儿子,根本就是个无心肝的。
他心里窝着火,横眉一扫边上蠢蠢yù动的阿敏,不由怒道:“你又有什么话说?”指着寨桑武和布尔吉道,“你这个做哥哥的,就是如此教养弟弟妹妹的?”
阿敏跪下请求:“愿当众审理我弟弟妹妹,若是我有过错则愿受责罚,若是寨桑武、布尔吉当真犯错,请将他们jiāo我杀之!”
努尔哈赤气得一噎,他年纪大了,行事做派早已没了当年的狠辣劲头,年轻时他杀了自己的亲弟弟,亲儿子,此时岁月悠悠,每每回想往事,常令他唏嘘感叹,心生悔意。
他有心劝和,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却没料到代善和阿敏,年轻气盛的,一个比一个显得光明磊落,当真毫不徇私,而他反被这些秉公执法的话给堵了嘴。
努尔哈赤噌地站了起来,气鼓鼓地说:“将硕托、寨桑武两人拖到高墙内圈禁!莫洛浑夫妇、叟根夫妇、松阿里的下堂妇,此五人……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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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闹腾,衙门散时已是huáng昏。
众人出得门后互相道别,而后自有相熟且同路之人三两结伴而行。
皇太极从敦达里手中接过马缰,刚yù上马,那边得得得遛来一匹矮脚灰马,再一看骑在它身上的却是身材高大的岳托。马小人壮,这个组合想当奇特,皇太极忍不住笑道:“你这是又弄什么幺蛾子?”
岳托从马上跳了下来,笑吟吟地说:“听闻八婶有孕,想着这可是难得的喜事,侄子无以为贺,就去弄了匹混血的矮脚马来,给我未来的小堂弟骑猎玩耍。”
皇太极笑容略减:“还没影儿的事,你倒是费心了。”
第十四章
敦达里乖觉地牵过小马驹,避开两丈距离。
前头两人并肩而行,走出去大约七八十步,待街上行人变得稀疏,皇太极方道:“你弟弟应当已无xing命之忧,你莫担心。”
岳托“嗯”了声:“八叔在,我放心。”
“你这种态度真是要不得,那可是你兄弟你阿玛,你倒是一副撂摊子甩手攀上我让我负责了。”
岳托笑了下:“我知道分寸,硕托没什么坏心眼,只是贪玩了些,我阿玛他……”说到这,微微蹙了蹙眉,心中暗叹,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评价自己的父亲。
皇太极宽慰他道:“你阿玛也不是不知道深浅的人,他小事糊涂,大事到底还是拎得清的。他口口声声说硕托犯错要杀了他,这喊打喊杀的也闹了不少回了,他说得越重,你玛法才会越心软。”
“玛法……可不是轻易会心软的人。”
“成大事者当秉公执法,这要换做二十年前,硕托便只摊上一件事这条命早就该丢了,何况他还糊涂的想叛国。”
“您常说玛法年纪越大心肠倒是越软了。”
“这是其一,还有,他如今正恼你阿玛,你阿玛说什么他都会觉得反感。你阿玛若正面替硕托求qíng,那说不定你玛法真就会定了硕托死罪。方才在衙门里,你玛法气成那样,到底还是只说圈禁硕托和寨桑武……所以今天的功劳,都是你阿玛的,可没我什么事呢。”
岳托琢磨了下,笑道:“八叔的用心,侄子晓得。从小你便教导我心存感恩,公正处事,勿骄勿躁勿偏激,若是幼时我尚且不甚明了,如今已为人父,哪里不懂这些道理。我虽忙于政务,无暇照顾儿子,但若岳洛欢出事,我必会紧张万分。”
皇太极歪着头认认真真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神qíng淡然,不似往日里那般一提起代善就郁郁寡欢,眼角眉梢反倒有些难以掩藏的喜色。不禁嘴角翘了翘,戏谑道:“无事献殷勤,你送我矮脚马,究竟所为何事?”
岳托面露窘色,讪讪的说:“就是为了尚未降生的小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