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婉真不由心驰神往,那是多令人向往的一个盛况。
“可惜了,”徐老夫人声音低沉下来:“那等景象再也见不到啦。御史台告发太学生言论犯忌,引发了文官集团的内讧,你曾祖父因此获罪被贬斥。如今的国子监,已经沦为权贵勋爵子弟谋出身的地方,就连有势力的皇商,花足够的银钱就能捐个监生。真正十年寒窗的读书人,宁愿自己埋头苦读,也不屑于国子监生这个身份。太学生这个雅称,已沦为过去。”
徐婉真见状安慰道:“曾祖父如今开设书院,想必也是极惬意的。”
徐老夫人点头笑道:“当下想必更符合他的xing子。你去了,替我好好尽孝。”徐婉真轻声应了。
徐家要变卖产业的消息,几日之间传遍苏州城,宛如一石激起千层làng。
那些感恩徐家的百姓无不扼腕叹息,也不乏额手称庆者。对于整个江南道的纺织行当来讲,龙头徐家的倒下,意味着整个行当的重新洗牌。
一时间,布庄、丝绸行、绣坊的东家掌柜奔走往来,无不想从中分得一杯羹。有实力的商人更是瞄准了行业龙头的位置。
黑狗子留心徐家一举一动,得到这个消息后连忙赶回云雾村与阿娘商议。
“变卖产业?知道为什么吗?”
黑狗子道:“我听传言说,卖了产业筹集银钱,是为了救徐家大房父子。”
妇人边思索边道:“为娘想来,要去救人,必然要先到京城。你以前说过,徐家三房已分出去单过,二房又远在河东道。”蓦然一惊:“难道是老太太和大小姐去?”
黑狗子愕然道:“不会吧?老太太年纪大了,大小姐又那么小,听说前不久订好的亲事都退了。”
妇人着急起来:“这可如何是好?老弱妇孺,无论是谁,上京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黑狗子忽然想起一事,“徐家大夫人下葬那段时间,河道上还在闹水匪。”急的直搓手,“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妇人沉思片刻,道:“黑狗子,徐家大夫人救为娘一命,恩重如山。如今,我们就一命抵一命。”
说着,眼中泛起泪光,“我们别的没有,唯你有两把子力气。就去徐家自卖自身,护着徐家祖孙往京城去吧!”语气哽咽难言。
黑狗子如遭雷击:“阿娘,这……阿爹走的早,我若是再走了,就留你一人。而且,我这一去山高路远,恐怕再难见到阿娘。”偌大一条大汉,竟也哭泣难言。
妇人不舍的摩梭黑狗子的头顶,如小时一般。
自己身上掉下的骨ròu,哪里舍得生生分离?何况是卖身为奴?穷苦人家只有实在过不下去,无法养活孩儿才会将孩子卖掉,希翼他能活下去活得好。
然而徐家大夫人的恩qíng再难报答,唯有尽力护住她在世上的亲人。黑狗子若不成为奴仆,怎能近身保护?
她不知道什么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可她用她最朴素淳真的道理来诠释。
母子俩抱头痛哭了一会,妇人拭掉泪水,qiáng做笑颜道:“你才十八岁,为娘能老到哪里去?这里祖祖辈辈住了这么多年,左邻右舍都会关照。村里都是猎户,还没有出过到京城的人,你可要为娘争光,到时带上小媳妇,风风光光的回来。”
黑狗子见阿娘决心已定,知不可更改。好在徐家变卖产业尚需时日,便更加勤奋的往山上狩猎,要与阿娘过好这离开前的最后一个年。
☆、第12章 课程
逐渐转冷的天气,预告着冬季即将到来。
随着徐家大夫人下葬、三房分家,徐老夫人又遣散了部分仆役,主家只得老夫人、大小姐、小少爷三人。
眼看要过年了,宅子里的气氛却愈发冷清。徐老夫人年老寂寞,儿子们都不在身边,还好有徐文宇承欢膝下。
自郑嬷嬷到来,徐婉真便一心一意的学起了规矩。
江南人文锦绣商业繁华,女儿家也会识字作诗,对于礼仪并不严苛。
而京城对闺阁女儿的教导则奉行“女子无才便是德”,在学识上识得自己名字便可,举止仪态、厨艺女红才是大家闺秀的必修课程。譬如徐老夫人,一举一动自有威仪风范,堪称京城千金的典范。
徐婉真自小学习刺绣,且在刺绣一道上颇有天赋,技法纯熟后,在色彩搭配上常有亮眼之作,就连锦绣记的绣娘也常自叹弗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