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书房,见彭刺史脸色肃然的坐在书案后,又得汪师爷露了口风,熊兴运心内忐忑,施大礼道:“糙民熊兴运,拜见刺史大人。”
彭刺史面无表qíng的“嗯”了一身,道:“来了?坐吧。”
熊兴运闻言起身,但并不敢坐实了,半个屁股都悬在外面,以示尊敬。
他以往见彭刺史都是在各种应酬场合,处于人群之中,都是尹成业上前单独应对。如今在书房中,单独面见掌一地生杀大权的彭刺史,被官威所慑,感觉压力颇大,豆大的冷汗沿着额角流下。
这哪里是那些盐商所想,还能找彭刺史讨说法?官就是官,商人再豪富,也只不过是最低贱的行当。平日里这些上官看在盐税的份上,对他们和颜悦色而已。生死cao于人手,哪里能真把自己当人物?熊兴运想通此节,更是大气都不敢喘。
彭刺史晾了他半晌,眼看差不多了,痛心疾首道:“八名女子失踪,持续四载,民怨沸腾。我作为扬州城父母官,失职啊!失察啊!”
喝道:“你说!尹成业此人,该不该死?!”
熊兴运闻言,连忙伏身在地,道:“该!该!确实该死!”
彭刺史坐直身子,冷声道:“现已查明,八名女子失踪均为尹成业所为,现已有两名身死。”用手指关节重重的敲了几下桌子,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小动作,想gān什么?!罢盐运为尹成业出头?”
熊兴运汗出如浆,他完全没料到是这种qíng形,尹成业完全是在自己找死。早知如此,自己才不会来这一趟,白白被训斥一顿。忙道:“糙民该死,绝无此意。”
彭刺史见敲打的差不多,缓和了一下语气道:“你且起来说话。知道就好,回去跟你们晋地盐商都说道说道。本官也想放尹成业一马,你去问问,那几名女子的家人会答应吗?”
熊兴运站起身,用袖子擦了擦汗,一迭声道:“糙民明白,糙民明白的。”
“以后再有什么事,提前投了名帖,就可以直接来见我。”这是让熊兴运代替了尹成业,代表晋地盐商集团,在官府面前说话。
这简直是天上飞来的馅饼,熊兴运喜出望外,忙答道:“糙民明白。请彭大人放心,此事绝不会影响盐运。”拿人好处替人消灾,尹成业被捕这件事,他务必让làng花都不起一个,才能保住自己刚刚获得的地位。
待熊兴运退下,彭学林志得意满的捋了捋胸前的胡须。这件事运作下来,好处多多。
在他任上,破获了积年的女子失踪案,既收获民心又有政绩;尹成业此人得罪了昭阳长公主,既然出了人命,将他问罪可讨好长公主,曹皇后宽厚仁德,在朝中有不少重臣拥护;扶一个熊兴运上位,稳定晋地盐商集团,保盐政正常运转,不生风波;救下林巡史的公子,卖一个人qíng给他,官场上最怕的是什么?欠人qíng啊。
想到此处,彭学林只想仰天长笑,算来算去,只倒霉了尹成业一人嘛。那名被掳走的女子是谁来着?哦,锦绣记的前东家,徐家大小姐,这女子可真是我的福音。
两淮巡盐史府上,林泰鸿皱着眉头,看向紧闭的房门,问一旁林家宝的妾室王姨娘:“家宝他还是不肯出来吗?”
王姨娘是一名二十多岁的少妇,身着水红色裙衫,满头珠翠。揪着手帕扭着身子,娇滴滴地道:“老爷,自从昨日深夜,李师爷将家宝送回来,就一直这样了。”
林泰鸿想起昨夜的qíng形,就胸口发闷。
昨夜亥时,林府上下均已安寝,落门上栓。大门响起“嘭嘭”的砸门声。门子骂骂咧咧地打开门,却看见一位师爷搀着一身láng狈的林家宝,忙通报后宅,将林大人唤醒。
林家宝并不是头一次夜不归宿,但林泰鸿放心的很。他的儿子,在外面谁不是好吃好喝的招待?
这次见他衣着不整,身上隐约传来尿骚味,不由大怒,道:“这是谁人所为?”
李师爷生xing耿直,本就对不能治罪于林家宝心怀不满,当下硬邦邦的答道:“林大人,贵公子是咎由自取。八名女子,现在六人存活、两人死亡,都是贵公子造下的孽。能保他一命,已是法外开恩。”
作为堂堂两淮巡盐史,什么时候受过这等窝囊气?偏偏还发作不得,还好言好语,礼数周全的把那李师爷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