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骓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对对方这种让人摸不着头脑“想象”感到无奈,还是早已经习惯于王夫子的天马行空,并没有接话。
王鹭丘话说出口,大概也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难得沉默了好一阵才支支吾吾道:“我要是与他做了邻居,自然会照拂他一二的……庄舜远就算要倒霉,怕是几年之后的事qíng了,那时候林彦弘说不定都要离开云桐城了,更何况他的舅父还在朝中,怎么样也不至于因为一个院子就受到牵连,你不用担心……”
“你说,庄大人回京了?难道是官家召回去的?”夏骓却没有继续关于林彦弘的话,转而问道其它的事qíng。
王鹭丘见他表qíng严肃,也收起不自在的表qíng,点头回答道:“这段时间你都在研究古籍,我就没跟你说起……不仅庄舜远,光是云水境内就有三位老大人被今上召回天京,而且据京里来的消息,应该陆续还会有老臣被叫回朝廷。”
他想了想,还是道:“这些人,都是当年的保皇党,而且,他们表面上从未对今上立储一事,表现过明确的倾向。”也就是所谓的中立党,完全听命于陛下的老臣。
王鹭丘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夏骓却听懂了他的意思。
这个时节,官家把没有对任何一个皇子表现过亲近之意的老臣召回朝廷,怎么看,都觉得事有蹊跷。
他来到云桐多年,已经很久不过问朝廷之事,但夏骓到底是敏锐之人,很容易就察觉到里面不同寻常之处。
他在王鹭丘面前也不遮掩,只喃喃道:“今上动了立储的念头?”
乍看之下,梁帝这次召回的都是保持着中立的老臣,给外界的讯息好像是陛下不想朝中继续为立储一事再出争论。
但正是因为这些老臣对诸位皇子不偏不倚,才更能体现陛下立储的决心。
——今上想要立储,但又不愿意被任何人左右,所以才把当年的保皇党召回京中……
只是,陛下怎么能肯定,这些曾经追随他夺取帝位的人,如今还依旧是只听命于圣旨的纯臣呢?
或者,这些人就算依旧是纯臣,待他们再次回到朝局之中,面对诸位已经成年、并各有优势的皇子,又如何保证自己不会不小心踏上某一艘船呢?
光是想到这里,夏骓就觉得,这些老臣返京,怕不是为天京送去了定海神针,而是送去了搅动风云的羽扇。
到时候天京会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又会有多少人因此被卷入万劫不复之地,如今虽无从得知,但却可猜测几分……
王鹭丘见他脸上露出不忍的表qíng,就知道夏骓在担忧什么,立刻有些心疼地道:“我们好不容易离了那里,过了几年安生的日子,你何必去想那些跟我们没有关系的事qíng。”
夏骓闻言,却直直地看向王鹭丘:“老师最近身体如何?”
王鹭丘冷不丁被他问起祖父的qíng况,顿时愣住了,又过了几息之后,知道到底瞒不过对方,他才无可奈何地垂了头:“今上遣了内侍带御医给祖父探病。”
——这也就意味着,今上确实也有意让王相回朝!
夏骓的眉头皱得更加厉害,手不由扶住胸口,咳了一阵,挺直的脊背也佝偻了起来。
王鹭丘原本还为他不理自己理林彦弘而吃味,如今瞻河真为王家、为他祖父忧心起来,王鹭丘又心疼得要死。
“祖父骂你的时候,你不记得了吗?他老人家可是中气十足得很,你不用担心。”
夏骓好容易止住了咳嗽,听了王鹭丘的话,立刻拍了桌面道:“老师为你……为我们的事殚jīng竭虑,如今他年事已高,怎能再陷入……咳咳……”
王鹭丘见他又开始咳起来,马上赶到他身边帮他顺气:“是是是,都是我的错,你先别着急……”
他想了想,终于想出了一个宽慰对方的事:“我大哥刚得了一个儿子,才送信来给我,祖父正高兴呢……还有,大哥托我画个百子贺寿图给祖父当今年生辰的贺礼,我估摸着,上面还要写百福,你可要帮我。”
“敦伯哥哥给你……这么大的事,你现在才说?”
王鹭丘见夏骓瞪圆了眼睛的样子,想起两人年少时,他要怎样玩闹耍疯才能得对方这样一个“生气”的眼神,不禁有些怀念:“我这不是慢慢要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