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越的手,握着她的肩膀,很用力,很用力。
而他看着她的那种目光,慌乱彷徨中又带着明显的乞求。
沈青桐还从没在他的眼中看到过这般复杂的眸光。
那一瞬间,她突然觉得他很可怜!
这个天底下绝顶骄傲的男人,永远以一种俾睨的姿态俯视天下苍生的桀骜的男人……
可是这一天,这一刻,她在这万众瞩目的场合之下,让他沦为全天下的笑柄,甚至于从此以后将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要行走在芸芸众生,或是嘲讽或是怜悯的目光下。
“桐桐!”西陵越开口叫她的名字,他的声音沙哑又压抑:“你的身体还没全好,我们回房休息好不好?”
他试着去抓她的手,眼底的神色又变得小心翼翼。
那一刻,沈青桐突然就不忍再这么折磨他了。
她低头,看着他扣紧她五指的那只手。
他的手掌,不再宽厚温暖,而是浸了一层冰冷的汗水。
此时此刻,他的所有的láng狈她都能感同身受。
可是——
回不了头了!
摆在眼前的路,早就只剩下这么一条了,她就连退却和后悔的机会也没有。
然后,她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拉下他的手,依旧来去从容,无所谓的耸肩笑了笑:“既然你不想我待在这里,那我就先回去好了!”
说完,她又抬头去看了裴影鸿一眼:“你不用陪我一起了,今天怀王大婚,王爷你不留下来观礼,顺便喝杯喜酒,那就太不给他面子了!”
裴影鸿以前也只知道她是沈竞的女儿,和裴影夜之间颇有几分渊源,甚至于沈竞的死是皇帝的手笔,却是真没注意到她和常贵妃之间的牵扯。
这会儿,就连裴影鸿都收敛了脸上一贯玩世不恭的表qíng,很露出几分严肃揣度之意来。
整个喜堂之上,鸦雀无声。
皇帝咬紧了牙关,脸色铁青。
而常贵妃眼底完全掩盖不住的怒火已经在无形中进一步证实了大家的揣测。
她的目光,啐了毒一般,死死的定格在沈青桐的脸上。
沈青桐却也不避不让的直直的望向了她,含笑道:“瞧着贵妃娘娘的jīng神似是不太好,回头娘娘若是不胜酒力,不妨提前离席去我那里坐坐,咱们还可以聊一聊!”
别人都还在揣测,碍于皇家颜面,不敢随便下定论,可她这目标明确的一句话,又如同铁证如山的一顶帽子扣在了常贵妃头上。
皇帝藏在袖子底下的手一遍遍的捏紧,才勉qiáng控制住,没让自己当场跳起来,叫人进来把这个胆大妄为的丫头拖出去砍了。
沈青桐说完,便就轻盈的转身,和来时一样,完全不顾他人的目光,又在万众瞩目之下走了出去。
“哎哟!”喜堂之上,突然有人闷哼一声。
这一声,本来声音倒是不大,可彼时太过寂静了,就显得分外的清晰响亮。
众人循声望去。
却见沈家老夫人周氏捂着胸口,脸上表qíng痛苦的摇摇yù坠。
“祖母!”陪在她身边的沈良浩和沈良臣连忙一左一右的扶住了她。
老夫人心口绞痛,额头上已经全是冷汗。
沈青桐骤然盛装现身,已经把她刺激得不轻,再听她意有所指的的当众冲着常贵妃挑衅,老夫人就真的再也撑不住了。
“沈老夫人,您这是怎么了?”旁边也有好心的命妇去帮忙搀扶她。
这时候沈青桐已经走了,但是众人的目光逡巡于剩下的几人之间,就更是心领神会——
今天这里的场面简直是太惊喜太刺激了有木有啊?!
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里都放着光。
更有甚者,全程目睹了这一幕的西陵钰,几乎忍不住就要当场失态大笑三声。
而唯独一个被喜帕蒙了头的郭愫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婚礼突然被昭王妃走进来给打断了,她竖着耳朵听,到底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
所有人都忌惮高高在上的皇帝和常贵妃,大家谁也不是瞎子,这时候却不仅要装瞎子,更要装哑巴,不言不问。
季淑妃原也不想挑这个头儿的,眼见着局面已经发展到了最糟,她再不能坐视不理,赶紧抖着帕子走过来吩咐:“都别愣着了,沈老夫人不舒服,就赶紧扶下去找太医,别耽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