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贵妃道:“他会想起去探梅雨秋的病,自然就是已经准备万全,要开始准备给我往huáng泉道儿上铺路了,我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的声音平静,语气却是笃定异常。
曲嬷嬷听得,心里又是一颤一个哆嗦,忙惊慌的四下里看了眼,确定没人偷窥,也还是心有余悸的唤了声:“娘娘!”
常贵妃终于从远处收回了目光。
虽然料定了皇帝的yīn谋和决心,但是这一刻她既不见愤怒也不见惶恐慌张,唇角反而始终带着讽刺的一抹笑,这时候开口,语气颇为恶劣:“早知道会走到这一步,本宫当初还真是不该碌碌无为,这中间十二年的光yīn啊,竟都这样白白的挥霍掉了。”
她叹了口气,拢了拢领口的衣裳开始转身往内殿走:“要是早些动手,逐一的铲除了他的那几个儿子,那么今时今日,本宫和卫儿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可见啊,这人生在世,还真是不能偷懒,也不能存着半分的侥幸,一步错,满盘输,甚至连个力挽狂澜转圜的机会都没有!可惜啊可惜!”
她这叹息声一声重似一声,而曲嬷嬷听在耳朵里,累积在心底的寒意却更是一层更深似一层。
她几乎是惶恐的想要去捂常贵妃的嘴,却终究四望着还是没敢,只是使劲压抑着声音紧张的道:“娘娘!担心隔墙有耳啊!这些话可不好乱说的!”
常贵妃回了内殿,脱下披在肩上的外袍扔在一边。
曲嬷嬷快走两步,抢着去替她重新整理chuáng榻。
常贵妃走过去,坐在chuáng沿上。
曲嬷嬷跪下去帮她脱鞋子,但只要想到她刚才说的话,就忍不住的心慌,虽然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不住迟疑的开口:“娘娘!小殿下那件事——回头等陛下气消了,您还是过去哄一哄吧,殿下他年纪小,又是被人引诱的……再怎么说也是亲父子,皇上他……”
“他又不缺儿子!”常贵妃无所谓的打断她的话,随后又是话锋一转,冷然道:“何况他现在真正容不下的人是我!”
“怎么会……”曲嬷嬷脱口安抚,却是本能的底气不足。
常贵妃看她心虚的模样,倒是完全没有被感染到,只是略有些遗憾的道:“本来就没指望着能在他那里依托什么,这时候你也不用觉得愤愤不平,事到如今,本宫还是那句话——我输得起!只是现在多少还是有些后悔,当初——其实我是应该替卫儿拿下那个皇位的,他到底是我的儿子!”
她初入宫时,皇帝最大的儿子西陵丰也不过只有十七岁,那个时候大家都还羽翼未丰……
其实曲嬷嬷是相信她的话,她虽还未亲眼看见这个女人做出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仅凭她在危机和困境时那种又稳又狠的心态,这就足以叫人相信她。
那时候初入宫闱,她正得宠。
宸妃和安王被放逐在外,太子和皇后资质平庸,陆贤妃不得圣心,西陵越又羽翼不丰,在那样的局面之下,这个女人若是真心想谋,实际上还是大有所为的。
曲嬷嬷突然就有点可怜她了——
她一开始安分守己,是因为对皇帝心存眷恋,只想着靠在那个男人的庇护之下安稳的度日吧?
可是帝王无qíng,谁又能想到有朝一日皇帝会翻脸无qíng呢?
她心中感慨,只能安慰:“很晚了,娘娘也别多想了,先休息吧,事qíng也许也没有这么糟呢!”却是忽略了对方前面说的“没指望”三个字。
常贵妃脱了鞋子上chuáng。
曲嬷嬷就也熄灯下去了。
这一整夜,人人都怀揣着心事,但一夜无眠的却只有一个南齐太子。
打发了侍卫下去,他孤身在窗户前面站了一夜。
那一夜,本来心中百感jiāo集,照着他以往的心思,他想,他或者会很排斥,不愿意看到天亮的吧,但是很奇怪,随着月色西沉,晨曦缓缓笼罩下来,他的心qíng却意外的跟着平静了下来。
而等到看见一轮初升的太阳缓缓地从围墙后面露出来,心里某个被黑暗笼罩了很久的角落却好像突然被这阳光晒进去,亮堂了起来。
“来人!”他合上了窗子,转身往屋子里走:“备水沐浴!”
“是!”外面的侍卫应诺,不多时就打了洗澡水进来,几个丫头捧着衣物配饰鱼贯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