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他还满怀着希望也跟着安慰自己,可是这一天一天的熬下来,到了今天,就连自欺欺人也不能了。
他趴在那里,动不得,越说越恐慌,越说越绝望,最后就把脸埋在常贵妃的膝头嚎啕大哭。
常贵妃面无表qíng的坐在chuáng沿上,眼底的神色却晦暗不明,手掌轻轻的抚摸他的后脑。
曲嬷嬷守在门口的地方,听西陵卫实在哭得凄惨,也忍不住动容,唉声叹气的低头拿袖子压了压眼角。
“母妃……我害怕!我好害怕!”西陵卫一直断断续续的哭嚎了许久,到最后,嗓子都哑了。
常贵妃始终一语不发,只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最后,西陵卫实在哭得累了,趴在她膝头,只剩下肩膀抖动的呜咽。
常贵妃方才垂眸看向了他,轻声的道:“哭出来之后,有好受了些吗?”
西陵卫闻言,吸了吸鼻子,费力的仰起头来看她。
这会儿常贵妃看着他的眼神里满是慈悲和心疼,她轻轻抚摸儿子的后脑勺,表qíng很严肃的征询他的意见道:“你若实在挨不住,不若我去求求你父皇,求他将我们母子贬为庶民,赶出宫去,以这样的方式来恕罪吧!”
曲嬷嬷听得登时就是心口一凉,脸色惨变。
而悲痛yù绝的西陵卫却明显没有领会她的话外音。
他眼中神色先由空dòng到迷茫,最后又被铺天盖地的恐惧席卷。
“什么意思?贬谪出宫是什么意思?”西陵卫喃喃自语,说着,突然就又一把拽住常贵妃的衣裳,他又回头看了眼自己身后浸出来的斑驳血迹,突然崩溃了一样的大笑:“我不会好了对不对?我再也站不起来了对不对?”
常贵妃看着他,眼神悲戚而无声。
西陵卫只觉得像是有人在他胸口狠cha了一刀,随后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常贵妃。
常贵妃被推了个踉跄,起身。
西陵卫表qíng狰狞的盯着她,又哭又笑的吼:“我都这样子了,你还求他把我放出宫去做什么?你是觉得我这个样子还不够惨?要让我流落街头去乞讨,去等死吗?”
他吼得撕心裂肺。
常贵妃就只是很冷静的任由他发泄。
西陵卫叫骂了一阵,就又哭出了一脸的鼻涕眼泪,抓着身下的褥子继续呜咽。
常贵妃见他的qíng绪稍稍冷静了,这才深吸一口气,重新走过去。
这一次她弯身下去,跪在了chuáng下,伸出手去,将儿子的脑袋揽入怀中,温柔的拥抱,一边轻声的安抚:“别怕!有母妃在!我会陪着你的!”
西陵卫伏在她怀里,哭得几乎上不来气:“可是我害怕!母妃,我不想死!”
说着,他却又挣扎着从常贵妃怀里抬起头来。
常贵妃皱眉,垂眸去看他的脸。
西陵卫的眼中却突然浮现一抹决绝的狠厉神色来,他伸手,猛然拔下常贵妃发间一根发簪,抓在手里紧紧的,眼睛猩红的颤声道:“我好不了了是不是?与其这样一天天的熬着等死……”说着,却又再度崩溃,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将那发簪qiáng行塞到常贵妃手里:“你杀了我吧!母妃你杀了我吧,我受不了了!”
常贵妃被他拽的,膝盖在地砖上一滑。
她咬咬牙,重新伸出手臂去,圈住了儿子颤抖的肩膀,仿佛是没听见儿子的哀求,只是声音很轻,如梦呓般的呢喃:“再忍一忍,忍一忍……很快的……很快……”
这声音很轻,站在门口的曲嬷嬷听不见,西陵卫正哭得筋疲力竭,也压根听进去。
常贵妃一直保持那个姿势,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直到西陵卫连哭的力气都提不起来了她方才起身,命琳玉把重新煎好的药端上来,亲手喂他喝下,又看着宫人们给西陵卫重新更换了新的被褥和衣物,他累的混混沉睡过去,这才如来时一样面无表qíng的转身出门。
曲嬷嬷扶着她回正殿,一路上都是一副yù言又止的神qíng,屡屡回望,一直到进了寝殿,殿内只剩下主仆两个,她方才有些后怕的低声询问:“娘娘,小殿下这伤一直不见好,难道是……”
话只到一半,后面就但胆战心惊的说不下去了。
方才,常贵妃暗指的就是这个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