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马速迟缓了些的时候,他就又从衣摆上扯下一块布料,粗略的把肩上的伤口又包扎了一遍。
荒郊野外,慢慢泯灭了人声,只有刺骨的北风刮过脸庞。
沈青桐被挂在马背上半天,肩膀都僵直麻木了,忍不住正要试着活动活动的时候,却察觉那人骤然收住了缰绳,跳下了马背,然后顺手一抬手,拎小jī一样的把她也提下来,扔在了地上。
沈青桐本来就半边身子麻木,再这么一撞,顿时就觉得浑身要散架了一样。
她挣扎着爬起来。
那人却不再管她,一弯身就坐在了枯糙地上,靠着一棵大树休息起来。
这里死野空旷,他们身后就是一片小树林,一眼看过去,黑dòngdòng,yīn森色的。
沈青桐揉着酸痛的肩膀扭头看过去,忍不住的眉头紧蹙。
半晌,又忍不住的回头看他:“你不急着逃命吗?为什么停在这里?”
其实原因不言而喻——
八成他是在等接应他的人。
而这一回头,沈青桐也这才发现他蒙面的黑巾不知何时已经被扯去,露在苍茫夜色中的侧脸,轮廓刚毅,面容居然很有几分英俊不俗的。
这男人,也就二十几岁的年纪吧,通身的气派很冷。
却又不同于西陵越的那种傲慢,他很沉稳,沉稳中又透出些微压倒xing的气势。
而这时候,他的心qíng不好,给人的感觉就是yīn森森的。
出于在面对危险时候的本能反应,沈青桐稍稍挪开一点,离着他远了些。
“怕吗?”那男人本来没心qíng理会他,这时候却突然开了口。
沈青桐微垂了眼眸,默然不语。
男人靠在树gān上缓了好一会儿,一直没听她的声音,这才偏头看过去。
彼时那女子正螓首低垂,大半张脸孔都掩盖在夜色中,脸上表qíng看不分明。
可是这样的境况下,她一个手无缚jī之力的弱女子,又是被来历不明的男子掳劫出来,怎么都应该慌张畏惧的。
男人注意着她的神色,心中微动,忽而想起之前那大殿上发生的一幕。
他笑了笑,唇角弯起的弧度苦涩,再开口的语气却带了调侃,道:“还是伤心呢?”
她是该伤心的吧?危急关头被自己的夫君亲手推出来挡刀。
当时那一幕的qíng形他有注意到——
以沈青桐当时站的那个位置,要不是外力所为,她几乎是不可能失足踩偏的。
沈青桐此时的心里的确是十分不快,甚至于隐隐埋藏了很盛的火气急待发泄,只是么——
却算不得伤心。
只是倍觉荒凉和孤立无援的寒冷罢了。
她和西陵越之间,本来就没什么感qíng可言,甚至于连jiāoqíng都无从谈起。
那样的境况下,那男人将她推出来,本也无可厚非。
“你又是为了什么?”苦笑了一声,沈青桐就重新整肃了神qíng,扭头朝那男人看去,道:“冒险闯宫,又是在国宴上公然行刺,你的目的又是什么?真的就只是单纯的为了行刺吗?”
那男人的神qíng一滞,随后眼中就布满戾气,满满的都是浓厚的杀意。
“一个人,太聪明了,大多数的时候,并不是件好事。”最后,他说。
沈青桐面无表qíng的看着他缓缓摩挲在刀柄上的手指,自然清楚感觉到了他话中警告之意。
“也许你不相信,其实大多数的时候,我倒宁肯自己的是个蠢的。”
她叹一口气,站起来,脸上突然露出自嘲的笑容来。
那男人一时不解,只狐疑的看她。
“你看!”沈青桐笑笑,手指从腰后的腰带下面勾出一个小的香囊,用手指挑着在空中晃了晃。
那东西很小,所用的布料也不很起眼,没有香味飘起,但是随着她手指的动作,便是窸窸窣窣有些细碎的光影坠落,仿佛是一场幻境中不断陨落的星辰一般,美不胜收。
“荧光粉?”那男子的眉峰一敛。
沈青桐莞尔,便算是默认。
这东西,大约是之前在席上西陵越故意与她亲近时候顺手塞到她腰后的。
就说是无缘无故的,他怎么会突然有了兴致当众演戏。
原来——
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至于西陵越推她出来的原因——
他如果就只是为了要她死,想在自家后院里动手,就有千百种神不知鬼不觉的法子,根本犯不着冒着自己也要被人指指点点的风险还要借刀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