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后来她终于还是被带走了。”
萧楚楚终于抬起头来,沉默的看着林栖迟,可是林栖迟却正好蹲在了背光处,周围一丝光亮都没有,让她难以看清他的脸。
所以,即便是林栖迟现在哭了,她也看不到。
“她很坚qiáng,但是也有脆弱的时候,每当她实在是难受的很的时候,她都会抓着我的手对我说“哥,救救我。””林栖迟无意识的伸出双臂环绕住自己“我想救她,我们所有人都想救她,可是,还是没有用,胎带的病根,去不了的。”
“后来,她的病终于不可控制了,”林栖迟痛苦的闭上了眼“她的眼睛看不见了。”
萧楚楚的心上仿佛有利刃划过,她下意识的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一个大胆却又合乎常理的设想突兀的从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来,把她的三魂七魄都坠上了石头,然后缓缓的推入冰冷刺骨的万丈深渊。
她突然想要捂住耳朵,她不想去听林栖迟无力缥缈的好似下一秒就会chuī散在风里的话语,她也不想去看林栖迟在她面前挖心挖肺的向她展现出来的过往。
“我寻了南疆的神医求他将我的一只眼睛,给了我妹妹。”
萧楚楚的指甲陷入了掌心,她最终还是随着巨石掉入了深渊。
她一直都是在追寻着人生中的那抹光亮,但是直到今夜,她才注意到,光亮的背后,也会有着漆黑如墨,挥之不去的yīn影。
林栖迟说“也亏了这样,我才能知道,原来她并不是像外表的那样坚qiáng,每次她偷偷流泪的时候,我的右眼也会陪她一起。”
“都说兄妹是会连着心的,”林栖迟冷笑了一声“骗子,我一直都感受不到她的痛苦。”
林栖迟一直带着笑的嘴角终于僵硬了,眼前也蒙上了一片雾,他眨眨眼,就在泪水即将掉落的时候,眼睑上突然被一双温热的手轻轻覆上。
“风大,王爷您要小心,不要被风沙迷住眼。”萧楚楚的嗓音低沉的好像优雅婉转的某种乐器,但是弥散在夜风里的时候,却更像悲伤的呜咽。
林栖迟冰冷的手握住了萧楚楚的手,小小的,包裹在手心里,哪怕自己的手已经冷的僵硬,但他还是想要温暖她。
“王爷”萧楚楚轻声说“我可以抱抱你么?”
还未等林栖迟反应,萧楚楚特有的粗糙手掌便小心翼翼的捧起了林栖迟的头,然后轻轻的拥入了怀中“都过去了,逝者已逝,生者,却还要努力的生活”
萧楚楚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林栖迟的后背,他上辈子从来没gān过安慰别人的事,当他面哭的人不少,比林栖迟经历惨的更是数不胜数。
死了妹妹算什么,少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自己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孩子其实不是自己亲生的,还有把上述这些所有人间悲剧都经历了个遍的楞是把自己活成了个头号倒霉鬼的。
鬼哭láng嚎,撒泼打滚的十八般武艺一应俱全,哪怕抹着泪要跳楼的他都见怪不怪了,但是每次他见了都只会想着绕道走,想要安慰的yù望一丝一毫的都没有。
可是现在,他却想要安慰林栖迟。
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就连刚才说的那几句话都是从电视剧上学来的,用的对不对她也不清楚,但他就是想要向林栖迟传达一个信息“有我在”
就像王叔曾经对她一样。
萧楚楚突然在想,自己曾经从来不会去主动安慰别人,甚至丝毫感受不到他人的痛苦,不管在他的面前上演着多么悲伤,多么催人泪下的戏码,他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的非人类反应会不会是因为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当别人悲伤时,你需要去安慰,而不是冷眼旁观的敬而远之或是站在一旁看热闹。
当然,也或者是因为从来也没有一个人给过他安慰。
想到这萧楚楚突然意味不明的笑了,溺在月光中他的表qíng却是没有几分喜悦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刚死了爹。
我那接近二十年的悲惨生活,活的跟狗一样算了,死无葬身之地也算了,居然活生生的把一个人培养成了个怪物,这是不是就有点,太难受了。
她的笑声像个破了的风箱,没有声音,动作却是十分用力。
她透过眼前的水雾两眼迷离的看向天边的弯月,高高在上,冷漠疏离,仿佛神邸般不可侵犯,又好像当时斜倚在墙边,叼着烟百无聊赖的抬头望着那个人间惨事集大成者站在高楼边摇摇yù坠,却又心无一丝怜悯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