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前天时,尚书令府上传来丧信。
范氏死了。
也不知道她死前时是不是恨她恨的不行,也不知道如今赵曼薇是不是哭得眼睛通红在骂她。
郭圣通想,她们即便再不通医理,但未必就看不出范氏已然是病入膏肓。
扁鹊那般厉害人物,千百年来不也就只出了一个吗?
其后名医,谁敢说句能与之比肩?何况郭圣通这个连名医都算不上的。
她们难道心底就不知道她说救不得是真的吗?
应该是知道的。
只不过那不是她们想听到的话,所以她们认定了她试一试也是有希望的。
郭圣通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这下心底是真涌起了挫败感。
她以为她知道刘秀必胜就是占住了先机,所以打着预先丰满羽翼的想法。
可世事难料,哪会如此从人心意呢?
她非但没有帮上忙,反而叫刘秀和谢躬结仇。
这给了她一个教训:千万不要觉得重生一世,凡事就会顺利起来。
倘若会,前世她就该是胜利者了。
又过了五日,有军报快马送来。
吴汉领轻骑二十余人到苗曾驻地无终城去求见,苗曾见其人少遂放松了警惕出城迎之。
吴汉趁其不备,一刀斩于身前。
无终城乱,苗曾所部群龙无首,吴汉顺势接管了其部兵马。
幽州各郡闻信惊恐,再无不敢从者,吴汉顺利征集到了各郡最为jīng良的全部突骑莫南下。
紧随其后随来的是更始帝刘玄的旨意,他绝口不提苗曾的死,任谢躬为幽州牧,韦顺为上谷太守,蔡充为渔阳太守,全面接管刘秀在河北的势力。
而对刘秀的安排是封其为萧王,罢兵回长安。
是日,天色昏暗,黑云压顶。
尚是午后,便yīn沉得好似迟暮之时。
未过片刻,豆大的雨滴便噼里啪啦地砸下来。
静默的厅堂内立时有些嘈杂起来,被刘玄派来传旨的huáng门笑眯眯地催刘秀接旨:“萧王——”
刘秀缓缓站起身来,双眸幽深,见不出喜怒波动。
他躬身拜道:“河北未平,有负陛下重托,还请恕臣无法就征。”
说罢,他大步而去,把目瞪口呆,惊骇莫名的huáng门就那么撇在了身后。
☆、第两百零四章 点痣
风如拔山努,雨如决河倾。
漫天黑沉沉的乌云把苍穹压得极低,叫人心下有种喘不过来气的窒息感。
廊下已经提前燃上了挂灯,橘huáng色的光影漫下来,愈发显得庭中昏暗。
郭圣通站在廊下等刘秀。
瓢泼大雨bào躁地击打在庭院中,狂风漫卷过来的水雾浇湿了她的裙角。
她看着庭中和bào风雨撕扯的石榴树,忽地担忧起了那满满一荷塘清丽的荷花。
“轰隆隆……”
一声惊雷滚过,而后哗啦几道闪电炸得天地间异常明亮。
常夏怕她害怕,和羽年紧紧围在她身边。
郭圣通很想说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可是想了想还是算了。
能被人永远当成孩子看待,也是一种福气不是吗?
瓢泼大雨中,羽年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问道:“您说那天使是来gān什么?”
郭圣通摇头,“我也不知道……”
她看向雨帘,轻声道:“我只肯定,他是不会接旨的。”
王昌既死,刘玄怎么还能指望站住脚的刘秀对他俯首称臣呢?
真当杀兄之仇是闹着玩的吗?
拿忠君大义压他?
别闹了好吗?
你是一统了天下还是血统高贵纯正?
认真计较起来,刘秀是高祖九世孙,可比你这个自称的汉室皇裔更有资格逐鹿中原不是?
她的声音极低,在滂泼大雨中实在听不真切,羽年正要再问一遍,刘秀出来了。
他面容沉静,脚步平稳,黝黑深邃的双眸中有冰冷的风bào在凝结。
羽年一凛,不敢再问。
郭圣通不惧他的冷意,笑着迎上去挽住他的手臂,“我都饿了,快回去吧。”
他唇角微弯,眸中洋溢起暖意来。
“都不想问我什么吗?”
她摇头,“有什么好问的?”
她那副小事而已的样子逗笑了他,他笑笑,和她疾步回了漆里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