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头来,吴汉目光炯炯地望着她。
她努力收敛心神,平稳qíng绪,无波无澜地道:“我方才在外间听见你们说想迎君候侄子为后继之主。”
吴汉立时就有些局促不安。
哪是他们?
分明就是他说的。
他知道主母难以接受他的这番主张,毕竟主母肚子里怀着的才是主公的嫡亲后人。
可说句不中听的话,男女未定先不说,便是个男儿又怎能断定优劣呢?
倒是主公侄子刘章,因为其父早亡,主公怜之带在身边悉心养育,已初显才华。
一边是还未出世的孩子,一边是已经长成的少年。
换了你,你选谁?
自然是选后者。
可这话当着主母如何说的出口?
那也委实太寒人心了。
他嗫嚅着嘴唇,不知如何是好。
“我以为可行。”郭圣通只短暂地静默了一瞬间,便斩钉截铁地道。
诸将闻言愕然,摸不清她是真心还是假意,一时都没着急表态。
“我如今虽身怀六甲,但男女未定,不值得托付如此大任。
而君候长兄首创大业,其子章心xing坚韧,才gān过人。
倘若君候不幸,于qíng于理,都该奉他为主。
等城外敌军退去,又有了君候不幸的确实消息,还请建策侯使人去迎刘章。”
吴汉和诸将闻言,大受震动,不免面有羞色。
主母身为女子,尚且如此以大局为重?
他们还没听着主公的准信,就在这慌乱,实在太不像话。
吴汉本还有意推脱一二,但瞧着郭圣通神色坚定,知道她不是违心之语,略微思量后便颔首道是。
全说开后,诸将便也没了后顾之忧,个个抖数jīng神起来。
郭圣通见状,面露欣慰,示意侍女们扶她起来。
☆、第两百二十五章 前尘
她捧着肚子勉qiáng向诸将行了一礼:“既如此,一切便都托付给诸位了。”
诸将不敢受,忙还礼,“主母言重,余将竭尽全力。”
出了议事殿,寒风扑面而来,风雪仍未转小。
yīn郁的天穹上,黑沉沉的云层缓慢艰难地挪动着。
廊下积雪比之来时厚了一寸不止,侍女们撑开伞,搀扶着她出了庭院到门口登车离去。
诸将目送至看不见人影了方才折返,彼此对望间都瞧见了浓重的赞誉之色。
若是将来事可成,主母当为一代贤后。
她所出嫡长子,想必更是不凡。
汉室复兴委实大有希望!
……
郭圣通终于回到住处时,已将近暮时。
大雪纷纷扬扬地下着,万物都被冻噤声了。
她劳心劳力了一下午,一回来便歪在软榻上,连话都不想说。
常夏上前问道:“夫人是这会用饭,还是过会?”
她等了许久才等到回答,“过会吧,厨下若是炖的有jī汤,用jī汤给我下一碗面饼就成,旁的都不要。”
这是累的狠了,若不是肚子里有孩子,只怕饭都不想吃了。
常夏应是,本想吩咐小侍女去,但想了想还是拿了伞亲自往厨下去了。
她要去问问齐越宝能不能做些什么开胃的来。
越是艰难时候,越该吃好。
不吃饱了,哪有力气?
常夏走得飞快,她尽量叫自己不去想那些烦心事。
可有时人的脑子真由不得自己做主,越是不想思量的越往上浮。
君候到底是死是活?
倘若活着,这会在哪呢?
什么时候能传个准信回来?
倘若死了,夫人真要让将军们去迎主公侄子吗?
那将来夫人和孩子可如何自处?
光是想想都闹心极了。
她一没注意,脚底打了下滑,差点摔了一跤。
她气xing上来,狠狠地跺了一脚,喃喃低语道:“连你也要欺负我?”
泄愤过后,她又忍不住想哭。
夫人再有两月就得临盆了,怎么就赶在这节骨眼上出了这么大的事?
要是翁主在,夫人还能有个人商量商量,如今什么都听将军们的,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常夏心事重重地到了东厨,刚收了伞,刘大江便笑着迎了出来:“这么大雪,您怎么亲自来了?”
常夏道:“夫人胃口不好,想来看看齐庖人能不能做几道开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