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归桐_作者:斑之(41)

2017-12-13 斑之

  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

  父亲是不是不爱她和弟弟?

  ……

  这些问题日夜噬咬着她,她开始排斥母亲说起父亲,动辄就极尽言语之锋利。

  父亲就是母亲心中的神,如何能听人说父亲半点不好?

  一来二去,母女俩都颇有默契地不再提及父亲。

  但母亲不提就真的忘了吗?

  郭圣通怪烧后,母亲喜极而泣地搂住她说,一定是父亲在天之灵再保佑她……

  大舅和大舅母劝母亲另嫁时,母亲眉目坚定执拗地说要守着父亲过一辈子……

  弟弟郭况顽皮不肯好好进学,母亲愁眉苦脸地说弟弟将来长成了纨绔霸王,可叫她怎么去见父亲……

  郭圣通于岐huáng和相面上展露了天赋,弟弟也开始好好念书,母亲就说是像极了父亲的聪明劲……

  母亲哪忘了?

  不过是深深地把痛苦孤寂深埋在心里,轻易再不与人分说罢了。

  郭圣通望着年不过三旬眉目如画、气质温婉淡雅的母亲,猛然心中一酸,厚重的雾气迅速在眼中凝结成泪,差一点就扑簌落下。

  她吸了吸鼻子,勉qiáng自己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阿母,我想听您说父亲。”

  母亲微微一愣,旋即望着郭圣通稚嫩认真的脸又笑了:“好。”

  郭圣通分明看见了母亲点头应好间眼角中飞快闪过的泪光,她心下酸楚,qíng不自禁伸出手去挽住了母亲。

  她从前真是太不懂事了,幸而现在转过了弯。

  人生在世,实在没必要为了这些身外之物来为难身边人。

  母亲轻柔的声音缓缓地响在车厢中,脸上挂着恬淡的笑。

  “……生了你后,你父亲高兴的不行,晚上也不叫rǔ娘照顾,非要我们自己带……”

  这事,郭圣通还是第一次听母亲说,原来父亲这么在乎她吗?

  她忍不住瞪大了双眼问母亲:“然后呢?”

  “然后啊——”母亲握紧了她的双手,哭笑不得地说下去:“你小时候好带,听话的很。夜里既不哭闹,也不尿chuáng什么的。就只有一点,太能踢被了,那小腿又有劲,没几天我腰上就被你踢的青紫一片。”

  “那就让我自个睡呗,小孩儿不都睡摇车吗?”郭圣通道。

  “我也这么和你父亲说,我说不放心叫rǔ娘带,就把你的摇车挪到我们卧房来不就是了?”母亲说到这脸上的灿烂笑意止也止不住,“后来我才知道,你父亲也不知道听谁说的,小孩儿从小要和父母多在一块才和父母亲。”

  郭圣通又是愕然又是感动,“那弟弟呢?”

  母亲笑盈盈地答道:“你弟弟就没有你那么听话,一夜哭闹三四次那都是常事,没几天我和你父亲就熬得眼底下都乌青发黑。

  等一个月后,你父亲终于受不住了,同我说不亲就不亲,左右女儿是亲手带大的。

  儿子以后要是不孝顺,就叫女儿招婿上门留在家里。”

  郭圣通也被逗笑了,从母亲活灵活现的描述中她几乎都能触摸到父亲的脸了。

  父亲一定面如冠玉,长得极为英俊,不然母亲如何能一见倾心?

  他的双手一定又大又温暖,不似母亲这样纤弱无力。

  ……

  慢慢地,郭圣通的泪又要朝外滚出来,她哽咽着掐了自己一下方才把泪意bī回去。

  她深深地垂下眼帘,怕叫母亲看出自己的异样。

  好在母亲沉浸在回忆中,一时半会并没注意到她。

  话题到这已经无法继续了,因为再往下说就要说到父亲的过世了。

  关于父亲是何时过世,又是为何过世,这其中的种种细节,母亲向来不肯多说。

  父亲的早死,是母亲心中永远的痛。

  她只愿意提到父亲活着时的风采无双。

  母女俩在短暂的沉默后都默契地没有再顺着刚才的话题说下去,母亲自然而然地说起了弟弟郭况来。

  “也不知道我们都不在家,没人管束着他,有没有好好读书?”

  郭圣通莞尔,“您还是想想晚膳时我们要吃什么吧?我都饿坏了。”

  听说郭圣通饿了,母亲果然不再提弟弟。

  “你爱吃羊ròu,回去叫厨下炖个当归红枣羊ròu汤……况儿爱吃嫩韭菜,做个韭菜炒芥菜莴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