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昌海扬起头来,“没什么,我说谁把陛下当傻子,谁就会受到惨痛的教训。”
钱德子噢了一声,一脸这么简单的事您还感概?
赵昌海抬起手打他:“滚走,滚走,碍我的眼。”
等钱德子走后,他又忍不住笑:“是啊,就是这么浅显的道理。
可真就有很多人不懂。”
……
“臣以为当严查,绝不可纵容此股歪风邪气。”大司徒欧阳歙正色道。
三公皆连表态后,刘秀的怒火终于被压下去了不少。
“既如此,朕身边的派谒者近侍即日就要起身出发,去考察核实,奏明jian状。
二千石以上官吏的土地,朕都要查。
朕倒要看看,这天下究竟还姓不姓刘!”
说到尾声,他眉沉如水,语气中透露出来的决心让欧阳歙心神一颤。
陛下虽是高祖的直系后人,但欧阳歙一直都觉得陛下和高祖没有什么肖像之处。
可这一瞬间,他真觉得宗庙上那张高祖画像和陛下合二为一,jiāo叠融合在一处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收紧心神,不让自己流露出多余的qíng绪来。
等终于乘车出宫后,他第一句话就是问幕僚:“确定万无一失?没有留下什么把柄吗?”
幕僚自然知道近段时间的度田风波,但他仍然认为欧阳歙多虑了。
“陛下刚刚立国,如何能对抗庞大的巨富重臣集团?
即便是遣吏去查问,又有人敢真动您吗?”
欧阳歙也意识到自己过于紧张了,他笑了笑,神色舒缓了些。
然而,这世间永远不缺拿命来博上位的人。
昔日,主父偃半生受尽冷嘲热讽,等终于引起武帝注意后,立时就下定了以卵击石的决定。
他上推恩令,他查纠诸侯王的罪行。
他不怕死,只怕死前什么都没有得到过。
很显然,刘秀身边也有这样的人。
犯罪的人越是位高权重,越是让他们兴奋不已。
因为,这意味着丰厚的回报!
刘秀身边的近臣到达各地后,拒绝一切贿赂和说清。
本着这样的铁血无qíng,近臣们很快便发现了度田过程中的诸多问题。
地方官吏在执行度田诏令时,多不平均,或优饶豪右,侵刻羸弱,已经失去了度田的最初目的。
特别是陛下指示必须格外重视的河南、南阳两地,田宅逾制更甚。
最叫人意外且兴奋的是,他们还揪出了大司徒欧阳歙来。
欧阳歙在汝南郡长任内,竟然测量田亩作弊,贪污千余万钱。
证据一拿到手后,哪怕是一心要摸出大鱼的近臣们也为之愕然了半天。
要知道为欧阳歙世授《尚书》,八世为博士,学为儒宗。
其人更是以廉恭礼让的名声扬世,这一路走来先是在新朝任长社宰,后投更始刘玄任原武令。
新汉建后任河南尹,封鄱阳侯,后又迁升汝南太守。
一路走来可谓顺风顺水,顺遂到让人艳羡。
恐怕他自己也想象不到在登上大司徒这样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高位后,还会狠狠跌落。
能怪谁呢?
都怪他自己不爱惜羽毛,别人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因着这个巨大的收获,冬月还京后,近臣们顾不得疲惫便去求见天子。
自然而然的,天子为此雷霆大怒,立时将其下狱。
欧阳歙门下诸生千余人闻信后,至洛阳汉宫守阙求qíng。
然而,刘秀不是耳根子软的人。
他不止要使欧阳歙获罪,更有意赐死欧阳歙。
他下定决心要杀jī儆猴,要向天下昭示他度田的决心。
欧阳歙的学生平原人礼震,年方十七。
闻狱当断,驰之京师,行到河内获嘉县,自系,上书求代歙死。
书曰:“伏见臣师大司徒欧阳歙,学为儒宗,八世博士,而以臧咎当伏重辜。
歙门单子幼,未能传学,身死之后,永为废绝,上令陛下获杀贤之讥,下使学者丧师资之益。
乞杀臣身以代歙命。”
刘秀闻信后,半点都没有被触动。
他撂下这份泣血写下的奏章:“没有一条xing命是低贱的,更没有一条xing命是高贵的。
是谁犯的错,就该谁去承担。”
郭圣通没有捡起来看的意思:“陛下下定决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