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自己也被迫离开她以后,她是怎么熬过那些日子的呢?
熬了几十年,熬到油尽灯枯,然后坦然面对死亡……
连死都成了一种解脱的日子,她到底为什么要过呢?
她好想问问她。
可是眼前的陆婉容,还是一个尚且不满十五岁的小娘子。
傅念君既意外,却又不意外。
前世的亲人、故人,总都会以另一种完全不同的面貌相继登场……
她自己,也再不是那个“傅念君”了啊。
陆三娘子陆婉容吓了一大跳,急忙望了一眼姑母,却见姑母也只是皱着眉,她自作主张抽出了怀中的帕子,小心翼翼递给了傅念君:
“你、你怎么了?”
话音温柔而小意。
“娘子……”
芳竹也惊到了。
傅念君努力想眨去眼中的湿意,说着:“是风沙迷了眼睛。”
她笑着接过陆婉容手里的帕子擦了擦眼眶。
她的阿娘,几十年都没有换过啊,还是这一阵熟悉的、淡淡的桂花香……
她现在才十几岁,她那些可怕的痛苦的日子,都还没有发生。
如果可能,她能否帮助阿娘,摆脱那些还未到来的噩梦呢?
“谢谢。”傅念君放下帕子,脸上就略略恢复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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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亲娘尚豆蔻
不管有多大的震惊,傅念君知道,她现在都必须要忍,她不能让任何人瞧出破绽。
若是表现地太过明显,怕是如今这个像小白兔一样的陆婉容就被自己吓走了。
她对陆氏极乖巧地笑了笑,“二婶,我可以同你们一起走一段路吗?我想和三娘说说话。”
陆氏顿了顿,却还是点头同意了。
陆婉容一路上都红着脸不敢抬头,和傅念君并肩走着。
她才来了傅家没有几天,就听说过傅念君的很多事了,都是些不好的话。
可今天一见,她倒觉得根本不是那个样子的。
傅念君耐心地和她说话:
“往后我们可以一起在六梦亭中簸钱,夏天大概是可以采莲藕的,那里风景极佳,只是不能钓鱼……”
陆婉容静静地听着她说,只觉得傅念君讲话不急不缓,又很有滋味,仿佛一下子就知道她喜欢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爱簸钱玩呢?”她有点不好意思。
她觉得这样的技艺不好说出口来。
傅念君说:“因为小娘子们都喜爱簸钱啊,我也喜爱,只是技不如人罢了。”
陆婉容弯了弯嘴角,“那下次我教你。”
她簸钱是十分厉害的。
傅念君的眼眶又有了些酸意。
她低声道:“若不是我们是书香人家,寻个彩头学外面做个关扑玩,也很有趣……”
陆婉容红着脸“呀”了一声,也低声回复她:“扑钱可是算作赌的……”
家里人是断断不许她们玩的。
簸钱倒是还好,闺中小娘子的技艺。
傅念君轻笑了一声,“便是要赌你身上穿的衣裳,你肯不肯?”
陆婉容也笑起来,没想到这傅二娘子这样有趣。
陆氏回头看了她们一眼,两人立刻止住,陆婉容忙岔开话头:
“六梦亭,名字真是好听,是谁取的呢?”
“是我爹爹。”傅念君说着。
两个人细声地在陆氏身后继续说话,陆氏真是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竟然还聊得十分投机?
一向只对美少年感兴趣的傅念君,几时会这样亲近别的小娘子了?
几人在游廊下转了个弯儿,就遇到了前面过来的几人。
吱吱喳喳的,是几个小娘子。
“大姐,你今日弹的箜篌可真是好听,那帮学子们傻愣愣地听着都不愿走了……”
是五娘子傅秋华的声音。
她同行的还有傅大娘子傅允华,和四娘子傅梨华。
今日天宁节,她们几个没有出门,相约了在园中戏耍,不想隔了一排假山,就有一群年轻郎君,都是四郎傅澜的友人,他们便寻了琴音过去,听了许久,直到她们几人发现,这才退走了。
傅梨华撇撇嘴,“五姐,大姐又不是那些女伎,不是专门弹给他们听的,你莫说这样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