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一个仆妇正默默流着泪替姚氏上伤药,姚氏的眼睛空dòng无神地望着前方,似乎完全不在意傅渊已经走到了自己榻边。
傅渊负手看着姚氏,抬手让她身边的仆妇离开远一些。
那仆妇哀戚道:“三郎君,先给夫人请个郎中吧,万一出点什么事……”
傅渊一个冷冰冰的眼神过去。
出点什么事不正是姚氏想要的?
“下去。”
他不耐烦地重申了一遍。
仆妇不敢再说说话了,这三郎君实在是让人害怕。
郎中自然要请,但是他要先确保姚氏不会乱说话。
“姨母。”
傅渊突然开口道,用了十几年都没有再叫过的这个称呼。
“我叫您姨母,是因为还碍着我阿娘,我不会称呼你为母亲,是因为你再也不配做我爹爹的妻子。”
姚氏的瞳孔有些微的收缩,却还是保持着不配合的状态,完全不回应傅渊的话。
傅渊也不在乎她和自己装模做样。
“你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过傅家的夫人,爹爹的妻子,还有我和念君,我们不仅仅是你的继子继女,也是你的外甥和外甥女。”
他淡淡地勾了勾唇。
“只是你忘了这件事,已经很多年了。”
傅渊还小的时候,姚氏只是一个活泼骄纵的少女,见到小小年纪就会板着脸的傅渊还会来逗他。
两人虽然不亲密,但是她记得这是她长姐的孩子,他也记得这是她母亲的妹妹。
但是随着她嫁入傅家,这样的亲戚关系却逐渐被尴尬的继母继子关系所取代,尤其当姚氏有了自己的孩子以后……
傅渊从小失去母亲,又早慧,自然明白这是人之常qíng,为母之人,恨不得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到自己的孩子面前。
固然在傅家,他傅渊根本称不上挡了弟弟傅溶的道,但是他依然很识时务地与姚氏保持着距离,他尊重她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仅此而已。
可是如今,她要的却远远不是如此了。
说到底,姚氏扭曲的恨意,是来自于永远活在大姚氏的yīn影下,是因为永远得不到丈夫的喜爱和尊重。
她用这样的方式bī傅琨低头,让傅梨华嫁进东平郡王府,是她憋了十几年的一口气。
“或许在你心里四姐儿和你都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你要为她谋前程,无可厚非,但是这样的烂摊子甩在爹爹肩上……”
他顿了一下,冷笑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你觉得值得不值得?”
姚氏终于有了反应,依然是仰躺在榻上,用沙哑的嗓音道:
“就算他得势,我的四姐儿和六哥儿又能得到什么?什么都是你们兄妹的!”
随即她竟尖叫出来:“这是你们欠我们的!是你们姓傅的欠我的!”
保养得宜的十个指甲都狠狠地攥紧在手中,姚氏的脸上有一种铁青的狰狞。
傅渊也觉得她是疯了。
傅家欠她们?
当初方老夫人不择手段要把独养女儿嫁给傅琨做填房,是傅家bī他们的?
所以她们没有从傅家得到她们想要的,就是傅家欠她们的?
傅渊懒得和她再说下去。
和这样的人说道理,本来就是妄想。
他平静地说:“这一回,我们本来就不打算牺牲四姐儿,你大可不必寻死觅活地要挟爹爹。”
姚氏眼中的狂乱平静下来,终于有了一丝生气。
“可……当真?”
傅渊无意与她保证什么。
“你若不信,便继续寻死,看看会不会管用,丧母就要服孝,你若肯拖累四姐儿,便试试吧。”
他的话冷硬刺骨,再无半点姨甥qíng分。
前十几年,姚氏与他没有母子之qíng。
如今,两人之间因为大姚氏那一点血缘的联系,也终将不复存在。
这次的事过后,傅渊知道,姚氏若有再犯,他自己是再也不会手下留qíng。
姚氏手心里的指甲仿佛攥地更深了几分。
她明白傅渊的一诺千金。
门外的仆妇扣了扣槅扇,忐忑道:“夫人,相公和二娘子过来了。”
姚氏躺在榻上,有气无力地说:“让我见四姐儿。”
傅渊只说:“你想清楚后,我自然让你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