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蠢猥琐的耶律弼,在东京城里与他们夫妻见面之时就不加掩饰自己对她的yín邪目光,可这一次再见她时,却连眼神都不敢落在她身上。
这当然不可能是因为他害怕大宋皇帝天威,更不是他忌惮自己这个区区淮王妃,而是因为,他这个名义上的使臣,早就不是这批契丹人真正的头领了。
他不过是个受人胁迫的傀儡。
真正的始作俑者,此时正坐在她的面前。
所以她杀了努赫,对于面前这个人来说,不过是一句“死有余辜”,就能随便盖棺定论。
“萧大人还要装下去吗?过家家玩得可有意思?”
傅念君冷嘲。
面前的人终于有了反应,他先是低头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茶,然后仰头一饮而尽,接着在傅念君直视的目光中,不疾不徐地抬手掠去了自己脸上的胡子,手掌抹了两把之后,再次出现在傅念君眼前的这张脸便有些熟悉了。
他的声音也是傅念君从前所听过的。
“你胆子很大,敢这样杀人。当然,也很聪明,我知道早晚瞒不过你。”
他悠悠地说,却一副与旧友叙旧的口吻。
傅念君恨不得将这人千刀万剐,她稳住自己的qíng绪,冷声质问:
“为什么!我对你有过恩qíng,我夫君也尽力与你大辽修好,你却做这样出尔反尔的小人之事,目的到底为何?!”
对面的人正摩挲着自己光洁的下巴,似乎是有点不习惯突然间除了假胡子。
“你问我为什么?你们汉人有句话将恩将仇报,就是这样的吧?”
无耻!
傅念君第一次见到脸皮这么厚的人,可以把这么不要脸的话说得这般冠冕堂皇。
她道:“不错,我们汉人有则故事,叫做‘东郭先生与láng’,我却是个笨的,做了那东郭先生。”
萧凛笑道:“王妃何必如此说话,当日你放我一马亦是形势所迫,但我总归记着你这份恩qíng的,否则你觉得你现在还能活命?”
傅念君斜眼看他,只说:“不劳尊驾提醒,我知道我自己的斤两,你难道还指望我对你感恩戴德不成?没有你的cha手,周绍雍不敢动我。”
也完全没有必要动她。
罪魁祸首,还是眼前这个人。
傅念君很清楚这一点。
萧凛窒了窒,才说:“你确实像他说的一样,善于揣摩人心,我没有在你面前耍心眼的意思。”
她却对他的恭维表现得很不耐烦,“但我不过是个手无缚jī之力的弱女子,碰到了你这种不知道堂堂正正做事的人,我毫无办法。”
萧凛的手掌紧紧握住了杯子,似乎下一刻就要生生把它握碎了,最后bī迫自己冷静了一下,才对她说:
“你也不用激我,我做了东郭先生的láng,转头与肃王世子合作,你难道不知是为什么?”
他勾唇笑了笑,侧脸在灯火明灭之间显得十分冷峭。
下一刻,傅念君便彻底被他的话震惊到了。
“我们辽人学不来你们汉人那些弯弯绕绕,有想要的东西,便要奋力抢夺,有想要的女人,也一定要娶回家里。”
傅念君目瞪口呆,可她又清楚地明白这人不是开玩笑的。
他此刻盯着她的眼神就像是丛林里饥饿的láng。
难道她一直都对自己有什么误解?她难道是什么九天仙女下凡不成?
还是这人根本是个疯子?
“你……你有病吧。”
最后傅念君只能从牙齿fèng里挤出这几个字来。
萧凛对她笑了笑,“我们辽人不管你们贞洁烈妇那一套,你虽嫁过人,对我来说,却是一样的。”
是了,他们辽人,儿子能娶父亲的女人,弟弟能娶哥哥的女人,根本就没有伦理纲常那一套,自己这么个有妇之夫的身份,对萧凛来说什么都不是。
傅念君脸色铁青,生平头一回感受到了秀才遇到兵的境况。
和野蛮人讲道理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事之一。
她呼了口气,脸上没有半点被人堂而皇之表白后的惊惶和羞涩,只是摆正了神色直视萧凛,说道:
“你既然说想娶我,想必也明白我的价值,我不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汉人女子,也是一个足够让周绍雍忌惮的人,他与你合谋,将我送到辽境,你就没有想过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