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眼醒来的时候,傅念君还是在舒皇后的移清殿里。
身边围绕着几个人都在喋喋不休地说这话,但是傅念君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她满脑子都在勾画着周毓白深陷雪谷的qíng形。
“……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他难道、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妻儿在等他吗!这孩子!”
外头传来皇帝的声音,带着几分焦躁。
相反舒皇后却在一边劝他:
“官家不要太担心了,现在的qíng形还不知道呢,我们再等等看……”
两个人的反应倒是像倒了个个儿。
有宫人服侍傅念君喝药,傅念君无知无觉地任由人摆布着,心里想的却是,周毓白为什么会这么做呢?他不是将军,不是都统,他是皇子,何必要身先士卒?
但没有人会比她更清楚了,一定是因为周绍雍。
周绍雍用自己做饵,周毓白就不得不应战。
所以……
难道到了最后,还是这样的结果吗?
傅念君感觉到腹中的胎儿一阵阵地动,她摸了摸肚子,轻声说:
“孩子,你也相信爹爹是不是?相信他一定能赢的……”
舒皇后送走了皇帝,才转身进来,到了傅念君chuáng边,婆媳两人视线相对,傅念君才总算看清了舒皇后一贯以来沉着的外表下隐藏的沉痛。
“念君,你今天先歇在这里吧,别怕……”
傅念君点点头,回握住了舒皇后的手。
在移清殿歇的这一夜傅念君当然没有休息好,但是舒皇后的样子她也看在眼里,原本最近的事便让她忙得不胜其烦,可想而知接到这个消息后她心理上承受的压力,傅念君不想因为自己再给婆母增添麻烦,何况她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她是淮王府的女主人,无论何时,她都不能忘记她的责任和义务。
傅念君整理好心qíng出宫,在路上正好遇到了进宫的齐王周毓琛。
周毓琛显然也是知道了消息,对上傅念君的神色有些尴尬,反而是傅念君,虽然面色苍白,但还是先朝周毓琛打了招呼。
这些天周毓琛一心都扑在三司胄案和军备营里,突火枪的研制已经远在傅念君的想象之上,周毓琛本来能力就不弱,如今又无人掣肘,做起事来自然方便,甚至他已经打算让工部建立新的火药作坊,东京城里原本就有大量烟火爆竹铺,材料丰富,火药作坊筹备也能因此得心应手。当然突火枪的事现在仍是保密的,而皇帝知qíng,甚至因此大为夸奖周毓琛,这些消息,傅琨也多少透露给傅念君听过。
这是让她有心理准备的意思,周毓白如果再不回来,储君之位便马上要落在周毓琛身上了。
现在很多人都认为周毓白确实是回不来了,那这位齐王殿下不就是唯一的继承人了?有疾的滕王和崇王根本就不需要考虑了。
周毓琛也是怕傅念君多心,因此面上才有点尴尬。
“弟妹,七弟的事,你先放宽心,你现在还是应该为孩子多考虑。”
傅念君微笑:“六哥放心,我不会做什么傻事,何况,我知道,他一定会回来的。”
“自然。”
周毓琛点点头,看着她这样的神qíng,突然有点动容。
傅念君回到府里,没想到周毓琛却还是让裴四娘过来探视了,带了很多东西,裴四娘如今倒是对傅念君没什么怨恨了,何况傅念君遭遇了这样的事,她如果还幸灾乐祸就太没有人xing了。
那是淮王周毓白啊……
她恍惚间也会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那时候他还是寿chūn郡王,闻名遐迩的寿chūn郡王,他站在花园里,她当时就想,天下竟有那样美好的少年郎君,让人连近一步都觉得是亵渎。
可是这样的少年郎君,也许就这么葬身雪谷了。
周绍懿是唯一一个大哭的,她攀在傅念君的膝头上,一遍遍地问她:“七婶,七叔真的死了吗?他们为什么都说七叔死了?为什么,他明明答应我要回来的,明明才几个月……”
傅念君攥紧了拳头,bī自己不能流泪,流泪代表什么?代表她也觉得他死了,怎么可能,她的丈夫这么聪明,他能够dòng察每一个人的心思,他怎么可能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落入了周绍雍的圈套。
她没有流眼泪,因为她知道他还活着。
裴四娘劝不住周绍懿,直到他哭得睡着,才将他带回了齐王府。淮王府现在根本住不了人,所有人都像是一夜之间失声了,像一具具行尸走ròu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