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更是软绵无力。
进来的妇人没有理她,大约二十七八岁的年纪,面容姣好,眉目凌厉,却是一副刻薄之相。挽着利落发髻,头上戴着金丝芙蓉簪和一只燕尾金簪,耳上坠着米粒大的绿宝石的耳坠,更显得她肌肤胜雪。
而她的脸上此刻已经没有了平日里一贯的温和笑意,取而代之的是凌厉的眉眼以及那毫不掩饰的厌恶,正冰冷地看着她,这让她有种莫名的寒意和恐惧。
“母,母亲……”她再次试探地叫了一声。
妇人依旧没有理她,从她的身后却进来了两个粗布衣裳的婆子,她们的手上捧着叠在一起的白绫和一个小瓷瓶。
沈静仪顿时浑身冰凉。
当那条白绫缠上她的脖子时,她明显感觉到了窒息,那是死亡的味道。
而此时,门外响起了一道苍老而熟悉的声音。
“郡主,算了吧!”那道声音有着掩饰不住的虚弱,夹杂着一声半声的咳嗽,让人一听就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正在病中。
这是沈静仪的祖母蒋氏,而此时,她正是拖着病重的身体过来替并不是她唯一的孙女求qíng。
“就让她给蒋华做妾吧!”
声音再次响起,不同的是,这次却越来越远。
因为这句话,她得以保住xing命。
因为这句话,原本她一个沈家的嫡女给人家做了妾。
就在她被一顶轿子抬入蒋家的第二年开chūn,沈家的老夫人病逝。
沈静仪没有资格回家祭拜,却因为伤心过渡,没了肚子里才几个月的孩子。而就在第五年,沈家因为贪墨而被抄家,男的斩立决,女的为娼。
而蒋家也受到了不小的波及,从此后,所谓的夫君便不再多看她一眼。
不过她的人生早已经没有了盼头,所有的一切都毁了。祖母没了,容颜不再,身体也一日比一日残破。面对可怕的主母,她连去给沈家的人收尸都做不到。
说起来,她不过才做了蒋华十年的妾。
到了今天,却已是苟延残喘。
而她才二十五岁。
若要问她恨不恨,她是恨的。
可是该恨谁呢?
恨自己太傻,着了恶人的道,和已有婚约的表哥做了那等没脸的事?还是恨从来对她疼爱有加的祖母让自己去做妾?或者是,恨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算了吧!一切都过去了,就这样,都过去了也好。
珠落红梅枝头绕,谁家小姑觅chūn归。遥闻暗香指路来,人比花娇雪作裳。
梦里,有人吟着这首诗,那声音越来越近又越来越远……
第2章 重返故时
窗外北风刮得呼呼响,厚重的门帘被人掀开,一道纤细的身影轻轻地走了进来。屋子里烧着碳盆,一阵温暖袭来,驱了她身上的寒气。
炕上,一个十三四岁模样的女孩子靠在木槿缠枝的大迎枕上,裹着白色的狐裘正怔怔地看着窗外。
风有些大,chuī得她脸颊边的碎发在晃动着,拂过白皙jīng致的脸颊,叫人直想伸手替她勾到耳后。
她的身边站着一个二等丫鬟锦屏,此时正目不斜视地捧着几本书。
“二小姐,四小姐说晌午后想去梅园玩儿,夫人发话了,让您跟她一起去。”秀丽是一等丫鬟,长得娇嫩又秀致,方才按二小姐的吩咐送了些点心给四小姐,这会儿刚回来。
梅园是京城往西的一户废弃的府邸,原来的人家不要了之后,官府见着满园的红梅làng费了可惜,便将这座府邸修建成了一个园林供人观赏。
每年的梅园都会有大批的文人雅士前来赏景,顺便作上几首新词,说不定还能遇到什么才子佳人,缔结一段良缘。
而这样的地方,对于沈静仪来说,却是噩梦的来源。
她转过脸来,鼻头被风chuī得微红,给那张jīng致艳丽的脸上增添了一抹可爱。
眉头微蹙,她淡淡地说道:“知道了,退下吧,这里不用你伺候着。”
秀丽微愣,看了眼一旁的锦屏,暗暗奇怪。因为她在丫鬟里最是聪慧伶俐,嘴巴又甜,所以平日里一般都是她伺候在二小姐的身侧。可谓是她身边最得宠,最体面的丫鬟,就连二小姐的rǔ娘谢嬷嬷也没她这般体面。因此,院子里的谁见了不得巴结她讨好着她?
像今日这种qíng况,倒还是第一次。
沈静仪当着锦屏的面儿,这般让她没脸,不禁想道,是不是锦屏在二小姐面前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