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敛湘瞧瞧她的脸色,yù劝几句,自己却也是心下酸苦,一向最是能言的嘴巴忽然间便僵住了,最终只得一声叹息,郁郁收了声。
大长公主的面色定定的,仔细去看,却看不出悲喜。
道路的尽头,是一间被单独隔出来的窄小的牢房,小小的铁窗铸在高处,透进一点珍贵的日光来,地上铺了薄薄一层稻糙,一青年公子盘膝端坐在地上,这大冷的天里身上仅着单衣,双眼微微闭着,俊美bī人的面容虽平静,却着实显得憔悴不堪,似乎比那身上的衫子更要苍白。
可即使如此,他也仍是肩背挺直,有一种从容清雅的风度萦绕周身,像是风雨中依旧劲拔的苍松。
“……”大长公主哽了一下,终究还是没忍住,一双手紧紧抓在冰冷的栏杆上,唤了一句:“凤洲……”
她心里头难受得很,看着这孩子如今落魄,总让她感觉像是被尖锐的刀子捅到心头一般难过,他们之间虽无真正的血缘关系,可这么多年下来早qíng同母子。即使平日总是谨守礼节,从不过分亲密,可对这个“儿子”,她向来是打心眼儿里疼着的。
苏怀瑾似乎是被惊了一下,睫毛一颤睁开,对上了牢门外那双翦水秋瞳。
“母亲。”他愣愣地叫了一声,连忙起身过来,抬手想握住公主抓在栏杆上的手,却还是退却了,无措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您怎么过来了?”
说是整理,也不过是些无用功罢了,任谁都能看出他眼下浓浓的青黑与领口袖口处隐约可见的伤痕,身上衣物虽还算整齐,却也隐隐透着血色,想来这些日子没少吃苦头。
永宁大长公主长叹一声,竟是将手伸进去,慈爱地摸了摸他的额头:“都这样子了,还守那些规矩作甚……这牢里也忒yīn凉,我给你带了暖炉,快暖着些手。”
她注意到这孩子额头明明发烫——倒是一点都不奇怪,这天牢里磋磨犯人的手段她虽不十分清楚,但也能想到一二,再加上生生受着这天寒地冻,凤洲本就不是那些身子骨十分康健的武人,又怎么受得住如此摧折。
更别说……他心里的痛苦,怕是要比身上更甚几分吧?
旁边的敛湘掀开手里提着的食盒盖子,捧出一只jīng巧漂亮的小炉子来,刚巧能从那些铁栏之间不大的fèng隙中递过去,苏怀瑾轻笑了一下,伸手接过去,乖巧地揣在怀里。
他可不想拂了母亲的心意,况且现在也确实需要这么个东西,不然恐怕是挨不到圣上赐下毒酒的那天了。
好在……文渊侯府和公主府都没受他牵连。
敛湘又取出些隔cháo的皮子铺在地上——可惜这却是没办法给大少爷留下的——大长公主gān脆便也席地而坐,跟她一起把盒子里准备好的一碟碟小食都隔栏送进去,里边甚至还有一小壶散发着淡淡香气的玉冰烧。
苏怀瑾一一接过,勉qiáng将一块笋片放入口中便撂下了筷子,他现在着实没什么胃口,虽然摆在面前的都是平时喜欢吃的东西,可心里烦闷,却简直连一点都吃不下去。
永宁看他的样子,突然出声道:“你父……侯爷……他、他原是想来看你的。”
“您不必如此,”苏怀瑾苦笑一声,给自己倒了一小盅酒,“父亲定深恨我有rǔ家风,这次闹出这么多麻烦,确是我的过错。”
“那怎么能怪你,”大长公主恨恨地拧起了帕子,“周澜那小畜生……”
苏怀瑾出声阻住了她:“母亲。”
牢房里一时间静下来,过了片刻,苏怀瑾将手中清酒一饮而尽。
他身上隐隐作痛,前日刚来时受下的鞭伤虽有所愈合,在这缺衣少药的天牢中到底没有得到良好的诊治,不少伤口都红肿发烫——现在都引得整个身体烫起来了,头脑都昏昏沉沉的不慎清醒。
他可从没想过,自己竟会有如此láng狈的一天。
当年苏家公子世无双的名头不说京城,便是在整个天下也可说晓得的,他苏凤洲五岁能诗,七岁能文,年方十五便连中两元,再加上出身高门贵第和那副出得门去便掷果盈车的俊颜,早在殿试之前,大周第一才子的奉承便时常有人挂在嘴边,文渊侯府的门槛一时都快被踏破了,都说大少爷前程似锦,怕将是有周以来头一份连中大三 | 元的文曲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