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明虚终于真的着急了,“这些话你难道没有跟元儿说过吗?或者、或者你觉得他有没有可能去投奔其他两路义军……”
苏怀瑾虚虚抬起手来:“莫慌。”
“可是……”
“元儿的xing格我是了解的,他认准了李秀德的人品和实力,就绝不会再去考虑其他两人,我昨晚也与他讲过利害,可当时……”
“气氛不太合适。”明虚了解地接上来,这些年过来,他对这对师徒的相处模式再清楚不过了,“但他冷静下来以后……呃,应该还是会提起警惕的。”
苏怀瑾的手一动,轻轻摩挲过秋鸿的剑柄。
“但愿如此。”
明虚抬眼看了看他站在门边被日光勾勒出一圈寂寥的身影,忍不住感慨地叹了一口气。
但他的感慨也就只能持续一天的时间了,因为第二天,他就切身感受到了这种寂寥。
——继掌门徒弟之后,苍然派的掌门也挥一挥衣袖离家出走了。
苏怀瑾比谢元要稍微善解人意那么一点点,起码他放在竹屋里给明虚的留书多写了几个字,还放下了掌门的印信,充分表达了一番自己对于师兄多年任劳任怨表现的肯定,请他在自己出门寻找徒弟期间暂代掌门。
明虚握着那一纸素笺无语问苍天,深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上梁不正下梁歪,什么叫做被惯坏的熊孩子。
好在如今天下局势基本已定,朝廷已经是苟延残喘,近年来上山求助的造反志士们也越来越少,以他的能力倒还应付得过来。
这一边,可怜的明虚大师兄被骤然加重的工作量压得叫苦不迭,另一边,苏怀瑾却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因为下山以后他才悲剧地发现,自己没有带钱。
……
大概是在世外桃源的苍云峰上住惯了,一应生活所需都能自给自足,苏怀瑾在短短五年的时间里就几乎忘记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回事。
他是在破晓的时候留书上路的,之前的一晚上根本没怎么休息,整晚都在想将来的路该怎么走。
他没有跟明虚说得太多——谢元是个太有主意的孩子,从他得知李秀德那个儿子是假的的时候骤然亮起的眼睛,苏怀瑾毫不费力地就能猜出他的心思。
恐怕这才是真正促使他离家出走的原因吧……偌大的军队没有一个靠谱的继承人,这对普通人来说是不稳定的安全隐患,可对自身能力超绝又满怀野心之人来说,却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谢元他……恐怕是抱着取而代之的念头。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bī迫苏怀瑾做出选择——不是bī他在三路反王当中选一路扶持,而是bī着自己惊才绝艳的师尊彻底卷入这红尘中的战乱,bī他与自己一起建一番煊赫辉煌的功业。
用他自己的安危xing命。
苏怀瑾整个晚上都在又好气又好笑地想着这熊孩子也不知怎么就能养出来那么些小心思,然后看天色不早了就趁明虚过来之前地打包行李上路。
其实这样也好……他的计划中本来就不可能一辈子都窝在山上,只是一直没有等到合适的契机,如今谢元这么一闹,倒也给了他名正言顺下山的理由。
大概正是因为脑子里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掌门大人高高兴兴地把几件简单的衣物和那把徒弟留下的秋泓剑打成一包就溜出了苍云峰,临走的时候还没忘从马厩里牵走了那匹明虚最喜欢的白马。
可直到赶了一上午路接近一个难得没有被战火波及得太厉害的小镇,他准备停下来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身无分文的窘迫现实。
苏怀瑾呆呆地站在这个名为构县的小城中最大的酒楼前面,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管命运如何,苏公子可还从来没有过在财政上遭到过苛待,前世他是侯府长子,是当朝大长公主养在膝下的继承人,就算不像京城中许多纨绔那样酒池ròu林一掷千金,可在遇到心喜的古籍字画的时候,也绝对称得上出手阔绰。
而接收过来的那些属于谢长风的记忆也是如此——乱世人命微贱,但苍然派作为一个天下闻名的道观,自然不可能少了香火钱,谢长风平日用度又算不上大手大脚,每次下山带的钱足以应对开支。
更不用说那时候他还有陈林这个“恋人”在了,起义军再是落魄,陈林也算是一方军阀之子,在钱财上还真从没cao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