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像许多年近而立方才得中的青年才俊一样,苏则当年状元及第的时候,家里也已经有曾许诺白头偕老的妻子了。
苏则和发妻柳氏是患难之jiāo,甚至那些年全靠岳家接济他才有盘缠上京赶考,自恃文人傲骨的他自然做不出谎称无妻以搏驸马之位的事qíng来。
当然,这和大周朝驸马地位并不高也并非没有关系。
可骄傲的长公主就是一头栽到了这个文采风流的男人身上,身为当朝皇帝最小的妹妹,她最后竟然说服皇室赐了苏则一个有名无实的侯爵,同意自己以平妻之礼下嫁,长公主府外另起一座文渊侯府,两府相并,自己与被接来京城的柳氏姐妹相称。
当年不少文人大赞长公主深明大义,外加钦羡新科状元无边艳福,可在京城的贵妇圈子里,几乎所有人都在等着看永宁的笑话。
长公主为人艳烈鲜明,作为女子可说张扬得很,并不是太讨恪守礼节的命妇们欢心。
——不然她也做不出微服出宫跟个男人私定终身的事儿来。
金榜题名外加dòng房花烛的苏状元自然风光无限,既全了名声,又得了实惠,还没费半分力地捞了个侯爷当,这简直是话本中都不常有的桥段。
有些人就是这么好命,谁让人家有才华又长得帅,羡慕不来。
这时候,柳氏所生的一对双生子才都不到三岁。
儿子们怀上的时候,正值苏则上次落第,满腔有志不得舒的愤懑,便给孩子取名“怀瑾”“若瑜”,取“怀瑾握瑜兮,穷不知所示”以抒胸臆,及至后来登科,一来名字已然上了族谱,二来从另一方面看,这名字寓意也不错,便没再大费周章去改。
柳氏出身商户,读过些书,是个传统型温婉贤淑的女子,突然来了繁华的京城,连手脚都不知何处去放,更别说得知丈夫迎娶新妇,还是当朝长公主那样金尊玉贵的身份,一时间心里又是紧张又是委屈,还得遵照父母嘱咐尽量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最后竟是病倒了。
这一下,苏家可热闹起来了。
苏则还是很喜欢柳氏的,他们成婚十年相濡以沫,共同育有两个玉雪可爱的儿子,再加上柳氏和永宁出身相差过大,永宁又是那样一副不肯吃亏的xing子,他自然便会疑心是自己不在府中的时候,永宁仗着身份给自己发妻吃了挂落。
苏状元自许深qíng重义,且婚后总觉低了新婚妻子一头,愈发不喜永宁的qiáng势张扬,便更是愈发疏远了这个妻子,只整天陪着柳氏风花雪月,连长公主府的门都不想去踏了。
只这样便也罢了,可苏则虽更爱小意温柔的发妻,心里却清醒得很,他迎娶公主更多便是出于自抬身价的考虑,现在就是厌了她,也不好做得太过。
况且他也明白:自己平时在外奔忙无暇顾及,而柳氏到底有些小家子气,偌大的府邸还得永宁cao持——别的不说,就是小小年纪已经出露峥嵘的苏怀瑾,他便不放心只由柳氏带着,那孩子生得像他,天赋更是看着比他还qiáng,叫一个只懂得些女则女训伤chūn悲秋的娘带着,到底有些可惜了。
文渊侯可不是世袭罔替的侯爵,苏府若是想鼎盛下去,总得有个立得起来的继承人。
苏则自认想得很周密,他极尽温柔耐心地说服了柳氏,将长子抱给永宁名下去养,只说是为了她的身体考虑,后来更是说了jiāo心话——永宁身份尊贵,若真是生养了嫡亲的儿子,怕这两个孩子将来身份尴尬。
这话说得有理,况且柳氏本就是个没主意的,没几日便哭哭啼啼地允了,万分不舍地把长子带到长公主的院子里去。
对于这个从天而降的便宜儿子,永宁心里其实是拒绝的。
她是个很聪明的女人。跟好骗的柳氏可不一样,从小生长在皇宫中的永宁见惯了后宅里的那些yīn私手段,身边还带了不少经验丰富的嬷嬷陪嫁,婚后又不像之前那样被所谓爱qíng迷了眼睛,苏则的那点小心思在她们面前简直无所遁形。
她愈发看出这位过去千好万好的苏郎委实并非良人,可人总要为自己年轻时的轻率骄纵负责,现在再清醒,已经是有些晚了。
看穿这些东西的永宁委实意兴阑珊,她明白以自己的身份,不管将来如何,苏府中定然无人会苛待她,可苏则防她像防贼一样,除了认命,似乎也是别无他法。
明白了这些的那一刻,她对丈夫的感觉几乎转变成了完全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