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自然是不知道她在看什么的。
只是感觉她有些不在状态。
刚才还窝在陈淞怀里可怜巴巴的哭鼻子,现在就神识放空的望着不知什么地方发呆。
然后。
终于。
她的耳边,似是响起了塞外经年的风雪呼啸。
似是有琵琶苦涩哀痛的声调在耳畔弹响。
秋木萋萋,其叶萎huáng……
离宫绝旷,身体摧藏……
翩翩之燕,远集西羌……
父兮母兮,进阻且长……
——嫱儿,既有倾世之姿,何为市井之妇?纵是宫女之身,如此才容,定有承恩得宠之日!
——不把huáng金买画工,进身羞与自媒同。
——宫女王氏,温正恭良,珩璜有则,礼教夙娴,慈心向善,谦虚恭顺,深得朕心,赐公主身,与单于呼韩邪为妻。
——臣妾幸得备身禁脔,谓身依日月,死有余芳。而失意丹青,远窜异域,诚得捐躯报主,何敢自怜?独惜国家黜涉,移于贱工,南望汉关徒增怆结耳。有父有弟,惟陛下幸少怜之。
——成帝令从胡俗。
从胡俗……
胡俗。
父死,子妻后母。
三嫁匈奴……
三嫁!
蛾眉绝世不可寻,能使花羞在上林。如此才貌双全、名遍天下的南郡佳人,在掖庭的三年苦守后、在边境的几番风霜后、在守了大汉河山将近半个世纪之后。
等待她的,却是出身汉庭的高贵才女绝对无法容忍的***之婚!
曾是汗王正妃,却要嫁给新王为妾。
她做错了什么……
她做错了什么?
她不过是个被自己的容颜与才华推进后宫那龙潭的无辜少女罢了!哪怕文人如何称赞,其中凄苦,又能淡漠几分?
错的……
这世上的一切都是错的!
唯有雪。
唯有穹顶之上的雪,才能洗净这世上的所有罪恶!
依旧是在陈淞的怀里。
出神半响的“洛凝殇”,忽然有了动静。
扭头。
刚才还缩在陈淞怀里不敢看人的“洛凝殇”,忽然望向了那血泊之中的男人。
“垂涎于我美貌的人,都、得、死。”
依旧是温柔和顺的语气,说话的时候,唇角甚至还勾着温婉贤淑的笑。
可说出的话,却似彻骨的寒冰,镇得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
就那样从容的坐在陈淞怀里,“洛凝殇”依然微笑着,温婉的凝视着椅子上的那个男人:“多不容易啊……对于一个天生貌美的姑娘来说,能安安稳稳的活到这个年纪,没有一丝污蔑、没有一句否定,是多不容易的一件事啊?”
她施施然的笑着,目光从老九身上移开,一点一点的扫过房间里的所有人:“美,是我的错么?只因美,便总被人觉得有什么暗箱cao作。明明拼尽全力才能的来的东西,在有些人眼里不过是通过见不得人的chuáng上jiāo易,明明靠实力取得的东西,却总是被人当做靠脸……”
她回眸,望向那个看她时看的最为狠毒的女人:“你喜欢的人喜欢我,所以,你就想划花我的脸么?可这张脸,又何尝是我能选的?不努力的人啊,总是为别人得到的一切找借口……呵。”
陈淞的眉心微微一沉:“洛凝殇。”
“洛凝殇”回眸,温柔的望着他,款款深qíng,却暗藏杀机。
人生来就该是自由的。
所有qiáng迫她的人……都该死!
苏…胸压在陈淞的胸口,“洛凝殇”贴的很近:“你爱我么?”
陈淞微微皱眉。
饶是知道此刻的洛凝殇不太正常,但他清楚,这就是他的洛凝殇。或许是她隐藏于内心深处的另一个xing格,但是无论是哪个,既然他爱,就会爱全部。
“有多爱?”压低了的姑娘,苏媚入骨的嗓音。
陈淞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不认识她了。
原来这样温婉的容颜,也可以笑的如此妖艳。
“有爱到肯为我付出一切么?”
原本清朗的冬季,忽然就飘起了大雪。
听着仓库外呼啸的北风,陈淞微微皱眉,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