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培静深吸了一口气,道:“齐妃娘家不显,无力与你抗争,而淑妃只因长安一事就能让她死了,你何必让淑妃去杀齐妃?你这是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错杀?”白皇后撇了撇嘴,“许美人的话能信吗?齐妃是不敢跟本宫争,但她绝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她知道得太多了!”
“知道得太多了?”陆培静的眼睛泛起一片氤氲,“所以你杀我兄长?因为他看出来了?”
“陆培元他……”话只说了一半,白皇后就顿住了,她上上下下打量着陆培静,突然就笑了起来,“天真呐!
你因何得宠?因你有先皇后当年风貌;你因何永远都是婕妤,哪怕淑妃死了,你也爬不上四妃之位?
不是因为你没有儿子,而是因为你姓陆!
先皇后,呵……先皇后姓傅呀。”
这话题突然,陆培静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怔站在原地。
谢筝也没领会,诧异地看着白皇后。
白皇后抬起手,带着指套的手指划过陆培静的脸庞,笑容诡异:“傅、萧、陆、孙、沈……明白了吗?”
陆培静的身子晃了晃,若不是谢筝扶着,她险些摔倒在地。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白皇后,想说些什么,嗓子却跟堵住了一样,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白皇后转过身去,一步步走回她的凤椅,摩挲着扶手,道:“我白家满门死的死,流放的流放,本宫何必要闭嘴?
圣上不讲旧qíng,本宫就告诉你呗,后宫前朝,皆是圣上的,圣上看得可明白了。
没有他的默许,本宫哪来的胆子对先皇后下手啊?
反正本宫也要死了,而你,知道这一切秘密的你,试试如何活下去。”
第三百一十五章 帝王
“我兄长呢?是圣上要动手的?”陆培静的声音颤着。
白皇后道:“本宫只告诉你,陆培元肯定不是圣上杀的,余下的,你自个儿想去吧。”
再多的话,白皇后没有再说。
陆培静此刻烦乱得厉害,根本没法细细想。
谢筝拽着陆培静的袖子,两人一步步出了正殿,从角门离开了凤殿。
夜风袭来,叫谢筝打了个寒颤。
白皇后刚刚念的那些姓氏,皆是旧都百家世家,姻亲紧密。
谢筝突然想起了在应天府时陈如师与她和陆毓衍说过的话。
陈如师说,连圣上都不敢轻易动旧都世家,他又怎么管?
到最后,其实还是陈大人看得最明白了。
旧都世家、江南士族,对朝廷来说就是硬骨头,啃不动,又不能不啃。
圣上当年靠着旧都世家的支持夺得皇位,娶傅皇后为后作为“回报”,但作为当权者,如何能接受世家的扩张壮大?
外戚,历朝历代都是帝王的心头病。
白氏为夺后位一步步谋算,也算是正中圣上下怀,他乐见其成,而白家势弱,哪怕白氏封后,也由着他拿捏,一如今日局面。
谢筝深深吸了几口气,心里沉得厉害。
这后宫倾轧,说到底,也全是皇权。
夜色深沉,身后的凤殿漆黑一片,只远处的宫室有零星灯火,谢筝站在御花园里,只觉得那黑暗里层层的飞檐影子如一张大网,压得身在其中的人喘不过气来。
一旦牵扯上了皇权两字,他们又能做什么?
傅皇后的死由白氏一门承担了去,可真正想要磨去世家光辉的圣上呢?
谢筝明白,哪怕今日萧柏和陆培元站在这里,他们也无能为力。
他们背负在身上的家族的百年名声,是一代又一代的传承,揭竿起义以泄心中不满?那是绝不可能的。
陆培静也清楚这一点,她垂着头,良久叹了一声:“先皇后是个极好的人。”
下意识的,谢筝问了一句:“那圣上呢?”
陆培静没有回答。
两人默不作声走回了寝宫。
迈进去之前,陆培静顿住了脚步,低声道:“他是个好皇帝。”
勤勉端正,三十年来专心朝政,不图享乐,如今外敌不侵,国泰民安。
他也jīng通帝王之术,平衡各方利益关系,一如前朝,一如后宫。
可他,并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最是无qíng帝王家。
这个道理,圣上深深明白,也一直如此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