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立抬头对上皇帝的视线,坚定的摇了摇头。
他说:“陛下,臣是萧家人,骨子里流着的是萧家的血,没有资格肖想皇位。”
皇帝眉头紧蹙,他拍案呵斥道:“你是赵修衡,是先皇亲自立下的皇太孙!先皇与皇姐对你的栽培何等用心,你当真要做那不孝子孙?”
萧立默默的跪了下来,他一个字一个字的缓缓道:“臣自知不孝。”
皇帝喉头一梗,他看着萧立那倔qiáng的模样,心里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萧家,都是萧家做的孽。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压下汹涌的心cháo,收了方才那副怒容,有些心疼的道:“快起来吧,以后舅舅不拿这件事bī你了。”
萧立一愣,便听皇帝转了话头很是严厉的道:“但是你与明婉的亲事,可容不得你再拒绝了。”
“不会了。”
听见这三个字的回答,这下轮到皇帝发愣了,他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萧立微微笑了,道:“我说,我不会再拒绝了,舅舅。”
“当真?!”皇帝又惊又喜,蹭的一下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他快步走到萧立面前盯着他的脸看。
便见萧立稍稍退了两步,垂下眸子淡淡的道:“这次,我想奢求一回。”
“好!好!”皇帝伸手在他肩上重重拍了几下,喜不自胜,那摩拳擦掌的样子仿佛下一秒就要让人去燕家提亲。
“不过,”萧立脸上的笑意敛去,他的神qíng变得严肃起来:“江南那边近期或许会有大动作,眼下形势未稳,这件事还是再放一放吧。”
皇帝的眸子也沉了下来。他低声问道:“是玄丁来的消息吗?”
萧立点了点头。
自从收到危娘子来信,萧立便紧急将玄丁派去了江南探查信上所说的qíng况,眼下已经过去了几个月,有效的qíng报很是有限,形势绝不乐观。
“那便等西凉人走了之后再说吧。”皇帝思索片刻便下了决定。
安排了一些事给萧立去做,主殿里只剩下皇帝一人。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还是有负皇姐所托啊……”
寂静的主殿里只有他一人坐着,看上去孤独寂寥。
皇帝取下随身带着的香囊,从里头拿出一张有些发huáng的纸,摊开放在书案上,出神似的看了很久很久。
那张纸的正中央赫然写着一行生辰八字,笔锋凌厉,与皇帝手边佛经上的字如出一辙,一眼便知这是出自燕清歌的手笔。
但皇帝的视线直直落在那行生辰八字下头的两行小字上。
——姻缘、帝命,不可兼得。
“天意果真如此吗?”
皇帝喃喃着,他保持这个姿势发呆了很久,久到脖子肩膀都开始僵硬,他才研磨提笔,写下一封信的开头。
——觉智亲启。
……
开完了赏jú宴,行宫里的各类jú花也没有半点衰败的迹象,反倒越开越盛。堂殿轩榭之间,无处不成景,很有一番独特的风味。
六公主一人走在林荫小路上,这里是假山背后的一条难得安静的小径,她踢踢踏踏的走着,随手扯下两旁的树枝发泄似的扔在地上。
这副模样任谁看了都知道这位公主殿下此时心qíng很不好。
说来也难怪,这些天根本没有一件好事发生。
先是秦国公府擅自给秦炎生定亲一事,虽然陆河伯府很有自知之明的婉拒了这门亲事,六公主还是觉得不可原谅。她已经认定秦炎生就是自己的驸马了,怎么可能容忍有人还在觊觎他的婚事?
然而西凉人来了,他们求娶的是公主,而符合要求首当其冲的那一个就是她赵元灵。就算现在父皇还没有松口同意西凉人的要求,但这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六公主既不敢明目张胆的抗拒和亲,却也不甘愿就这样乖乖接受命运。
可是谁又能帮她?自己那个皇兄恨不得现在就把自己送到西凉人手上,好让他多一份来自西凉的助力。母妃自从放了执掌中馈的权利就不问世事,把自己关在佛堂里不出来。
她只能靠自己。
从前觉得公主这个身份是世间顶高贵不过的了,却没想过自己堂堂一个公主竟也如此孤立无援。
她需要一个契机,能打破现状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