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魏叔这才回过神来似的,从黑框的老花镜后面抬起眼,往卢宁这边看了一眼。卢宁快步走上去,笑着说:“魏老你好,我叫宁惊鸿。”
“宁惊鸿?我没见过你,你是谁?”
那妇人应该是老魏叔的妻子,她在一旁cha嘴道:“人家是来找你画图的,快,先坐下,老魏这几天在家里可闲得难受着呢……”
她后一句话是对卢宁说的,卢宁便顺势在一旁凳子上坐下,嘴里道谢。他注意到桌子上放着一个画板,上面有一幅铅笔画的图,粗略扫一眼,好像是单纯线条组成的结构图?
这位老魏叔还真不简单啊……完不成是搞工程的?
“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闲得难受了。”
老魏叔突然打断妇人的话,一只手扶着眼镜,看向卢宁:“你到底是谁,来找我有什么事?”
卢宁笑着说:“魏老,是huáng忠明先生派我来的,说让我来看看您。”
“哼!我就知道!”
老魏叔把右手捏着的一截铅笔扔在桌上,身体往后倚,靠在被子上。他瞥着卢宁说:“他现在派人来做什么,找打吗?你什么都不用说,赶紧回去吧,省得到时候还要我撵你回去。”
卢宁一看他这架势,心里顿时觉得好笑——如果真的要他回去,不会放下手里的铅笔摆出一副待客的姿势吧,这位魏老还真是有意思,这么傲娇的?
他搬着凳子往前挪了挪,笑着说:“魏老,您先消消气,huáng先生这次派我来,就是想化解你们之间的矛盾,俗话说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结嘛,有什么误会,大家说开了就好了。”
——虽然这样说,但是卢宁完全不明白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误会,huáng忠明本人没跟他提过,或者说,这家伙或许根本连自己得罪了谁都不知道吧。
老魏叔冷哼一声:“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huáng忠明他既然不用我的图纸打地基,就自己随便搞去好了,他愿意做出来偷工减料的豆腐渣工程,让他自己去做!他如果硬气,就一直挺着,不用派人来做说客,我是不会让步的。商人自古jian诈,唯利是图,他huáng忠明就是极具代表xing的一个!”
信息量有点大。
不过卢宁稍微整理了一下,就明白老魏叔说的是什么意思了,他应该是huáng忠明之前请的工程师,后来因为用料问题起了争执,老魏叔一气之下,才出的这个损招——让自己儿子给huáng忠明穿小鞋。
手段有些卑鄙啊,跟他理解的淡泊名利的老工程师完全不同。
“可是……现在那个楼盘被压着许可证,卖不出去,就发不下工资。”
卢宁微微皱起眉头:“魏老,您知道,楼盘不是huáng先生一个人的,这其中也包含咱们农民工兄弟的血汗,您不能光跟huáng先生较劲啊。”
“他敢!”
老魏叔大喊一声:“他如果敢拖欠工资,我们就去法院告他!”
卢宁急忙赔礼道歉:“您别生气,这是我说错话了,我的意思是,世上所有的矛盾都该有个能解决的办法,没必要把什么事都放到法庭上解决,多劳民伤财啊,您说是不是?”
老魏叔大约觉得卢宁说得还有点道理,脸色虽然还不好,倒是没再发怒。卢宁笑了笑,突然沉默了一下:“我来这里之前,先去了李哥家里一趟,他家娃都长大了啊。”
“你去李全家做什么?”
“huáng先生让我去咱们受了伤的民工兄弟们家里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问问每年的抚恤金有没有按时发放。”
卢宁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老魏叔的表qíng,见他沉默,便轻轻叹口气:“huáng先生每天都很忙,下面有些事他自己也不清楚,自从出了他手下私吞民工抚恤金的事之后,huáng先生就上心了,所以才会让我来亲自看看。”
老魏叔听着,脸色总算缓和下来:“算他还有点良心。”
“我还跟李哥家的嫂子聊了几句,她好像对孩子以后的教育挺有想法,将来会送出去上学吧。”
老魏叔就说:“小孩子还是要读书的,不能总在村里待着。”
“对,我也觉得是。”
卢宁点头笑着说:“想必咱们村里也有很多兄弟有这种想法。教育费用对于他们来说,也算一笔不小的开支了,魏老有没有想过他们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