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间隐约有几珠薄汗,肩侧垂下两辔辫子,发梢处竟还缀着几片花翎,一身深紫色的衣衫衬的人丰神秀异,却又好像天质自然。
拾彩见躲不过,只好停了下来。见少年一身华服,超然脱群,于是平了气息,放轻了声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紧张,然后缓缓朝少年行了一礼。
“深山黑夜,我以为是遇到了豺láng虎豹,故才贸然逃跑。不知公子在此处赏景,扰了您的雅兴,这就离开。”
说罢不等少年回答,转身就准备走。
“过来。”
紫衣少年不买拾彩的帐,看了看她篓子里的糙药,找了棵树靠着,对她摆了摆手。
拾彩站在原地未动。
少年气定神闲的对拾彩上下打量一番,无辜而又gān净脸上写满了威胁,幽幽的开口说道:“深山黑夜不仅可以赏景,还适合杀人。”
拾彩知道他说的不是假话,长得好看的人往往杀人不眨眼。千思万绪在脑子里快速略过,她一边想着逃脱之策,一边极不qíng愿的朝他挪了去。
她刚走近,少年便微微低头朝她靠过来,微热的空气轻轻的打在她的脸上,鼻息可闻。
拾彩身体有些僵硬,不明白这怪异的举动所谓何意。正疑惑间,却忽然感受到肩膀上的重量。
她低下头看他,见人好像晕了过去,眉头紧锁,额间沁出细汗,薄唇发白,十分痛苦。
她微微转身,少年没了支撑,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背后有鲜血渗出。
拾彩赶紧蹲下检查,给他把了脉,确定人真的晕了过去,胸腔里的扑通通直跳的心终于安静下来。
她四周环望了一圈,很好,没有人!于是心安理得的拍了拍衣裳,面无表qíng的转身走了。
本来出于医者仁心,她是该搭救一把。可她这个人向来惮烦劳、安简便,不是她薄qíng寡义,而是行多必失,像这种找上门的麻烦,她自然是避之唯恐不及。
天色越见越晚,老穆等人聚在厨房里,连许大夫也在,大家神色凝重,正在商讨着去山里找拾彩。
巢只眼眶红红的蹲在老穆身边一言不发,眼睛没有焦距的看向外面。
忽然巢只眼睛一亮,指着帐外的人影激动的大叫。
“夫长,夫长,拾…拾彩,”
老穆最先反应过来,一个健步冲了出来,看清人确实是拾彩,一个巴掌拍了过去,看到她还一脸的不明所以的模样,气的张口就骂。
“你个臭小子跑哪儿去了,居然敢夜不归宿,不怕山里野shòu把你吃了。”
说完老穆觉得语气太过关切,不自然的咳了两声。
“吃了才好,省的我一天到晚为你们cao碎了心。”说罢又气呼呼的瞪了两眼。
拾彩心里感动,老穆虽说喜欢凶人,但对她还是不错的。
其他人赶紧打着圆场,“是啊是啊,你跑哪儿去了,老穆她可担心你了。”
拾彩含糊的说自己迷了路,巢只赶紧推着她进屋。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拾彩,快回去换身衣服,为你留着饭菜呢,我去给你热热。”
拾彩这才注意到自己衣衫褴褛,刚才下山时跑的太快,棘糙树枝把衣服都划破了,赶紧应声钻进自己的帐篷。
拾彩换了衣服,见巢只在厨房里忙活,就前去帮忙。她心里挂念着战况,还没开口问,巢只就高兴的和她唠开了。
“你是不知道今天咱们这仗打的多漂亮,启军全军覆没,一人不留,连蒙远也在被捉前自刎,哎,说来那蒙远也是可惜了,人死灯灭,一身的才gān也要随他入土了。”
全死了!!
拾彩听罢,不顾巢只在后面追喊,撒腿就往战场跑。
此时的李知荀正在一个人站在城墙上,往日的风华绝姿变成了不堪的落寞,好似下一秒就要被黑暗吞噬。
台下尸体堆积如山。
拾彩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死人。血与ròu体在黑暗的掩护下化身一头狰狞而凶残的láng,仿佛想把活着的人也生吞活剥的吃下去。
láng烟未消,血染热土。
黑夜包容了所有的残忍与不堪,无声的洗刷着这场恶战。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bī得人喘不过气来。
拾彩不用亲历也能想象得到白天的时候这里经历了怎样一场凛风血影,撕杀伐挞。这些被遁甲茅戈撕成碎片的男儿们,也将在野糙繁花下长眠,在白骨之间归于腐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