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老丈说:“那你就跟我们一起走吧。”僧人也不推辞,走到了车旁边,搭手帮着秦惟爬上马车。秦惟拉着小森的手不放:“你答应我!”
僧人说道:“我会为你祈福……”
秦惟叫:“不行!你要让我活着!直到他离开!”
僧人神色复杂地看他,秦惟说:“你答应我!”
僧人回答:“这不在我,在你的心……”
秦惟坚定地说:“我要活着!”
僧人垂下目光,将秦惟的手扯开,说道:“你快躺下吧。”
秦惟躺入车里,虽然身体不动了,但心思像陀螺一样飞转着:邵子茗不能动弹,身体下面该垫什么?还该给他买什么吃?……可在一片混乱中,有一个十分清醒的声音:邵子茗活不长了,这样重的伤,躺在肮脏的地上,没人照顾,伤口肯定已经感染了……秦惟一想到此,就流泪不止——过去他没有见过那个人死在自己前面,这次他才知道这比自己死去都要痛苦!
侯老丈坐在了常把式身边,常把式赶了马车,在路上慢慢走,僧人跟在车后。
天黑下来,开始飘起细细微微的雪花,好像忽然间,路上就没了人。来的路上一直说话的常把式累了,没心思讲什么了,侯老丈更不开口。
一行人默默地走,侯老丈看到路边一个门脸整洁的旅店,外面号灯高挑,写着“客来”,门边一副对联“未晚先投店,jī鸣早看天”。侯老丈觉得挺文气,就指了一下。
常把式停车去问了,回来说大房一夜,加管马匹,要百钱。
侯老丈虽然觉得有些贵,但是江公子这种样子,还省什么钱哪?就同意了。
马车进了店,店小二过来接客,常把式忙说了句:“有位公子不舒服,请帮着叫位郎中。”店小二应了。
侯老丈去车里搀扶江公子,后面走的僧人自然上来帮忙。
秦惟躺下时没觉得,但是再起身却万分艰难。头重如铅,全身疼痛,关节僵硬。若是以前,他就想这么躺着睡过去了,可是现在,他求生yù极qiáng,紧咬着牙关qiáng迫自己坐起,借着侯老丈和小森的手臂下了车。
常把式拉着马车去了后院,同店小二去jiāo了房钱,店小二来领着几个人进了一进院落最东边的一个大房间。房内两面是通铺,放着被褥。
秦惟倒在chuáng上,真想人事不知,一醒来就是次日早上,他好去看邵子茗。可是他还没睡过去,侯老丈就让店小二送来了热水,bī着秦惟起来喝,还给秦惟洗手脸。常把式说洗脚去寒,侯老丈就又要了桶热水,秦惟不想坐起,两个人就把秦惟的脚拉下来往水里泡。他们折腾完,店小二去叫的郎中来了。
郎中是个穿得鼓鼓囊囊的中年人,一脸不高兴,进来就抱怨道:“外面都下雪了,小二一定要我过来!”
常把式见侯老丈不像想说话的样子,那个僧人一进屋就在一边打坐,只好出头当发言人:“郎中您辛苦了!快来给我们这位公子看看,他今天吐血了……”
郎中说道:“你们先付诊费吧,一两银子!”
常把式吓得不敢接茬了——一两银子就是一千钱,真贵啊!侯老丈看秦惟,秦惟打起jīng神说:“给郎中银子,但郎中不必治我了,帮我开药,给一个受了外伤正在发烧的人,用止痛之药,别的……”秦惟忍住眼泪,哽着嗓子说:“就不用管了……”
侯老丈掏出一块银子,递给郎中,郎中接过,皱着眉说:“我没见到人怎么开药?”
秦惟摇头:“你既然拿了钱,就听我的,开止痛药,别让他那么痛苦就行。”
郎中板着脸坐下,打开藤条医箱,拿出笔墨,开始写药方,嘴里说:“止痛不去病根,有什么用?知表不知里!这可是你自己要的,别说我没告诉你……”他写了药方,jiāo给了侯老丈,收拾笔墨合了医箱。
侯老丈开口:“郎……郎中,我再给你一两银子,你给公子看看吧。”
秦惟说:“不用了,我懒得喝药。”
郎中瞟了他一眼,背起医箱往外走,侯老丈把药方和些银子塞到常把式手里,常把式忙说:“多谢郎中了!您麻烦告诉我去哪儿抓药。”跟着郎中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