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惟不知道自己这个小屁孩是运气太好还是太坏:谁能想到那个鲜有人行的偏僻地方就得手了呢?其实就是小屁孩不派人拦截,姓方的腿伤很快就会成为败血症,他没银子没粮水,又还能活多久?为何就全怪在“自己”身上了?秦惟想起方先生那个拽样子,看得出这个人个xing偏激,心胸狭窄,没逃成功就这么仇恨,真是迁怒!
可又一想,照洪大公子说的,方先生才华过人,壮志未酬身先死自然愤怒,就如前世自己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正好要在事业上一展拳脚,突然空中折翼,不也非常恼恨吗?
姓方的竟然和前世所见的完全不同!不瘦不黑不矮……可说来,小护士老郎中他们不也不同吗?只是自己见到姓方的时候,因为前世没有相处过,没有感觉,就从来没往那边想。如果感觉到了那小倌是杀了自己的人,自己还会伸手吗……
秦惟思衬着:他知道自己不想杀人,但会不会救人……该还是会救吧?那该死的医生洗脑系统!
现在真麻烦了,姓方的肯定会以为自己是去截杀他们,而不是去救人的。自己虽然救了他……其实也不该算是救,只是治了伤,那天早上走时,姓方的还在昏睡,发着烧,自己就一走了之了。真救了他的命的,该算是老郎中和里长夫妇,反正姓方的可不会承自己的qíng,现在他看破了自己,一定会竭力来抓捕,原本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一下子让秦惟更加紧张!这还让不让人好好逃跑了?!
他在河上又游了半天,出了人口稠密的中心闹市河段,接近了水关。没了船舫笙箫的声音,河上一片寂静。岸边只零星泊了些破旧的小船,有些河段漆黑,岸上的民居在夜空下现出屋脊的剪影,就是有油灯,光也照不出几步远。
终于,在一片黑暗中,有一盏风灯,放在河边通向水中的台阶上。一个女子借着微弱的光亮,在河水中淘洗衣服,间或将衣服拎到台阶上捶打,让秦惟忽然想起了“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真是有病!他现在正在逃命中!哪里有这种心qíng!
秦惟游了过去,在水面上看河岸,不像是有其他人,就轻咳了一下。
老宫女抬了下头,将手中的衣服留在了石阶上,站起身来,没有动身后的大衣篮,只提了风灯,沿着台阶走上了河岸。
岸边一下子黑了,可上岸的石阶在微蓝色的月光下还是显得很亮,秦惟在水中脱下了绸衫,潜到水底摸了块石头压住,然后游了过去,爬上了岸。他从衣篮中拿起汗巾飞快地擦了,又拿起里面的一套衣服,急速地穿在了身上——却是一套女装!下面的裙子像毛巾一样拦腰系住,上面的长衣两襟jiāo错,布带结好,然后用汗巾将头一包,秦惟摇身一变,成了个平民妇女。他弯身将湿衣服拧gān放入了衣篮,挎了衣篮拾阶而上。
一条窄小街径的入口处,老宫女提着小风灯在等着,见秦惟走来,老宫女chuī熄了灯,在前面领路,引着秦惟七拐八拐,走入了虚掩的小柴门,穿过了没有几步路的院子,进了一间黑漆漆的平房。
老宫女摸索着点了灯,慌忙地去拿了衣服过来,小声说:“殿……公子,快换衣服吧。”当初是殿下执意要穿女装,其实这一路也没遇到人。
洪老三也闪身进来,低声说:“后面没有人。”原来他一直在附近暗处盯着。
秦惟接过衣服,对洪老三说:“洪叔!你得赶快出城!我们路上……捡的那个小倌是太子的人!他今天看见我了,一定知道咱们做的这些全是假的!他也见过你,你能不能今夜就出去?”
洪老三一愣:“什么?!”他又瞪了眼:“什么叫捡的?!殿……公子救了他!他不该恩将仇报!”
秦惟摆手:“哪里是咱们救的?该是老郎中他们。而且,他只会以为我们是去杀他们的。”
洪老三又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公子是说,他是华山……”
秦惟点头:“该是华山隐士龚昊的学生!”
洪老三吸气,皱眉思索,说道:“的确要尽快出城!”
秦惟说:“我不会武功,洪叔如果能翻墙出去,就自己先走……”
洪老三失声笑了一下:“京城城墙戒备森严,哪里能轻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