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惟知道边境已经久无战火,见此qíng景不以为怪。
入城后,街道是大块石板,两边的房屋也都是石头所建。
洪老三将他们领到了闹市中的一个客店门外,不规则的石头拼砌了客店的外墙,两个柱子上搭了个窄窄的两面坡屋顶,屋顶下一块木板,歪斜地写着“清泉居”,两扇褐色原木的院门大敞。
几个人下了马,牵着马进门,发现里面院落格外宽阔,能站百多人马,客人们熙熙攘攘,洪老三放声喊:“独眼龙!还不过来?!”
有个脸上缠了布盖着一只眼的中年人从人群间挤过来,惊喜地骂道:“是你?!瘸子!乱叫什么?!”
洪老三喜笑颜开,对他说指了下身后的秦惟说:“这是、那个、我提过的、嗯,洪家侄子!”
中年人忙看秦惟,秦惟见他头发上落满灰土,身上穿着打了七八个补丁的杂色夹袄,样子跟个乞丐差不多,可秦惟知道洪老三认识的人该都是过去洪家军中的人,马上有礼貌地对他举手行了一礼,说道:“晚辈秦惟。”十七皇子不懂事,可是他来了还是学习了一些本地礼仪好不好?
中年人慌忙还礼,方才的蛮横一扫而光,结巴着说:“我……我叫……李大旺。”
秦惟不禁笑了,低头道:“李叔好!”
李大旺简直要哭了,他拍了拍身上的土,有些无措地说:“那个,你把缰绳,给我吧。”
秦惟将手里缰绳给了他,随口道:“多谢李叔。”他从小嘴甜,所向无敌!
李大旺接了秦惟手里的缰绳,洪老三咧着嘴将自己的缰绳塞给他,小声说:“没脸了吧?”李大旺给了他肩胛一拳,但马上回头看秦惟,见他笑咪咪地看着,咳了一下大声说:“三哥你太不像话了!快带着……去见大哥呀!切!没规矩!”
洪老三哈哈笑,对秦惟等人说:“走,咱们进屋去见头儿!”
向东和小木把缰绳也jiāo给了李大旺,跟着洪老三往正房里去。
李大旺满手的缰绳,可没马上往马厩去,却看着那个修长的背影:那孩子的长相怎么能那么好?眼睛都带着笑,这难道真是洪老将军的外孙?看着可比洪老将军……不,比洪小将军都好看多了!……哦,有点像死在战场的洪家老三,那是洪家的儒将,一身书卷气,温文尔雅,身材消瘦,可在战场上厮杀凌厉,人说他身负重伤还刺死了三个敌人……
李大旺叹了口气,拉着马匹往马厩去,心里打算日后当着这位公子就不大声叫骂了,人家是个皇子呢,金贵得很……
院子里的第一栋建筑是个两层小楼,楼两边都有路径,洪老三对秦惟说:“后面才是住宿的,这房子一层是吃饭的,我们上二层去见大哥。”
秦惟以为既然被人称为大哥,即使有伤残,也该是个五大三粗的大汉,他穿过的走廊里真的有许多高大的汉子们有站有坐地聊天,可等到秦惟进了屋门,却见洪老三对着个坐在轮椅中老头行礼,恭敬地说:“大哥,我回来了。”
老头该有五十多了,面庞gān瘦发黑,头发全白了,鼻两翼有深深的法令纹伸到下巴,目光如鹰。
秦惟马上注意到的是他的轮椅。秦惟离开京城前装了那么长时间的瘫痪,虽然是假的,但是他被关在屋中,对那种绝望和痛苦的境地深有体会。他马上收起了自己脸上的笑容,行礼道:“晚辈见过……”他看向洪老三,洪老三这一路与秦惟日夜相处,早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儿子一般,见状说道:“这是我们军中的大哥,也跟了洪家的姓,你叫我洪叔,那就叫他一声洪大伯。”
洪老大听闻刚要阻止,秦惟已经郑重地弯身道:“洪大伯。”
洪老大心中警觉——当初洪老三来给十七皇子铺路时,就将十七皇子想死遁西北的意思对他和盘托出。洪老大是这边退伍将士们的领头人,洪老三没法绕过他去。
洪老大毕竟比洪老三、李大旺那些人大了许多,也比他们多了层思虑,他对十七皇子跑到这边来的动机有些怀疑——这个皇子不是借着洪家的祖荫拉上众弟兄给他去争皇位吧?这样的话,他绝对不会同意!这里留下的人已经为保家卫国赔上了半条命,再去残杀汉人,就不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