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也忘不了,那一夜,无数她熟悉的死士,锋利的长剑纷纷她躯体,毫不犹豫,gān脆利落,倒下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什么叫做千疮百孔,什么叫做哀,莫大于心死。
她的爹,亲爹,派了他身边的心腹死士,一共八十八人,用手里八十八把剑,刺了她八十八个窟窿。
一直以为,母亲死后,因为自己长得太像母亲,所以父亲开始冷淡自己。
一直以为,自己不小心把母亲用生命换来的胞弟弄丢,所以父亲开始厌恶自己。
如今她才明白。
她的爹,或许从来就没有,爱过她的母亲。
满地的血,围着自己拔出长剑的死士们,她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再醒来时,她是沈阿娇,一个十分平凡十分贫穷十分可怜的贫民的女儿。
她的母亲很早就死了,她的父亲是个智障痴傻,只有五岁的智商。
家里穷的只能喝西北风和水。
醒来的时候,她身边的父亲像个孩子一样,握着自己瘦小如jī爪的手睡着,她抽了好几次,都没能把手抽回来,可见父亲,是何等的重视她在乎她,尽管他是一个只有五岁智商的父亲。
许是上一世真的太苦了,忽然重生,看到这样的一幕,她竟然控制不住自己,嚎啕大哭。
上一世哪怕再悲伤,都是高门贵族的优雅的哭泣,梨花带雨,美丽非常,深入骨髓的教养让她压抑了十几年。
如今她却是不受控制的,像所有高门鄙夷的低贱庶民那样,哇哇大哭。
父亲被吓醒,抓着自己的脑袋不知所措的看着自己,然后笨拙的哄着,“阿娇不哭,爹,爹这就去厨房找糖给你吃,糖,可甜了,可好吃了。”
然而她却哭的更加汹涌,父亲飞快的跑去厨房,抱着空空如也的糖罐,一脸迷茫的看着她。
“阿娇阿娇,洗好了,可以吃了。”沈照走到她跟前,别扭的扯了扯她的衣角,一脸的纠结。
沈阿娇回过神,拉着沈照的手,坐了下来,指着最大碗的面,声音依旧低哑,却多了几分温柔,“爹,要慢慢吃,慢慢嚼,这样吃更香。”
沈照懵懂的看着沈阿娇,点了点头,拿起筷子,果然慢慢地吃慢慢地嚼,表qíng极为认真。
若不是熟悉,一定看不出这是一个只有五岁智商的二十三岁的男子。
沈阿娇松了口气,虽然父亲痴傻,但是慢慢地教他一些简单的东西,他是会听明白的,会照做。
虽然只是一碗葱油面,父女两却是吃的津津有味,其乐融融。
沈照十分活泼的想与沈阿娇说话,但是沈阿娇一个眼神过来,他就不敢说话了,是了,阿娇跟他说过,吃饭是不能说话的,说话就会没饭吃,没饭吃就会饿死。
有一次沈照没控制住,说了句话,结果那一顿,沈阿娇一口汤都没给他喝,生生的饿了他一顿。
自那以后,他就再也不敢吃饭的时候说话了,饿肚子,好难受好难受的。
饭后,沈阿娇jiāo代好了沈照,让他乖乖在家看家,不许和邻居的小孩子们出去玩,等她回家给他买糖葫芦吃,还让沈照在家接着劈柴。
沈照一开始赌气不肯,但听到糖葫芦三个字,就喜笑颜开连连点头,顺从的去劈柴。
沈阿娇这才放心的拿着绣好的绣品去卖。
好在她一手好刺绣可以谋点生计,不然可如何是好。
锦绣坊的掌柜大老远的就看到了沈阿娇瘦小的身影走来,不由得叹了口气,真是作孽啊,青城里像沈阿娇一样年龄的女孩子,哪个不是明媚活泼,虽然家中没什么钱,至少不会瘦小成这样,可沈阿娇倒霉啊,母亲死了,父亲傻了,她一个小孩子,要养活傻父亲和自己,谈何容易,好在有一手好绣工,唉。
想起自己在家中娇软可爱的女儿,掌柜对沈阿娇又是多了几分同qíng。
沈阿娇自是不知这些,一如既往的稳重,“掌柜,我绣好了,您看看。”
掌柜回过神,接过沈阿娇放在破篮子里,叠的整整齐齐的手帕,一一看过之后,不由得连连点头,她才八岁,绣工就和绣娘不相上下了,若不是被傻父亲连累,以后也能嫁个好人家呢。
“你这次绣了十块帕子,算你一块三十个铜钱,十块就是三百个铜钱,你看如何?”掌柜笑眯眯的收下帕子,拿出了三串铜钱递给沈阿娇。
沈阿娇上一世做惯了名门贵女,哪里懂这些,但是她知道掌柜不是一个坏人,这个价格应当是合理的,所以她每一次都把绣品卖给锦绣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