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水墨白qiáng忍着身上的痛楚醒来,看着自己身处的卧室,视线飘向窗外。窗外,乌云密布,yīn霾cháo湿,是个yīn天,水墨白看着窗外发起怔来。
水墨白想无视掉眼前的一切,身上一阵阵的痛楚,只当做这是一场噩梦,梦醒之后,一切都会恢复原样。
就想这yīn雨天,终会雨过天晴。
良久,水墨白隐约察觉到有人走了进来,站在他的身侧,水墨白丝毫未动,直到那个人叫了他一声:“主母。”霎时,水墨白瞳孔放大,全身巨颤,昨日的屈rǔ、咒骂、泪水、还有那撕心裂肺的痛如大làng般涌入脑海。
一股由内心深处发酵出来的恶心让水墨白趴在chuáng上gān呕起来。
从那天起,潜龙岛上再也没有叫水墨白的小少爷,只有一位名叫水墨白的少年主母,而那张稚嫩的脸上再也没有出现过十六岁少年该有的神色;。
至于被水墨白救上来的少女,他再也没有见过。水墨白没有去问,也没有去查,因为没必要。
十年,整整十年,水墨白跟被他称之为‘父亲’的男人纠缠了十年,在这期间水墨白逃过,闹过,可是他逃不掉……命运的枷锁把他们连了一起。
当年的潜龙岛如不定时炸弹,人人自危,一直到水龙吟惨死在他怀中。
水墨白呆坐在地上,脸上与身上染满了怀中人的血。
闻风赶来的下属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他们的主母抱着被货车刚碾过的主子坐在地上,主子那张英俊脸已看不出原来的样貌,一坨一坨的脑浆不断从分裂的脑壳中泄了出来。
水墨白神色呆滞,他坐在地上一动不动,没有人敢上前一步,深怕惊扰到那一直被岛主呵护的人儿。
怀中身体逐渐僵冷,水墨白的心也渐渐沉了下去,他理不清现在是什么感觉。
水墨白非常清楚,他恨,恨着自己怀中的人,是这个人qiáng上了他,是这个人不顾他的意愿把主母的位置硬塞给了他,是这个人把他拉下了罪恶的深渊。
纵使如此,他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人会死,会离开自己……
水墨白想哭,却怎么都无法哭出来。他甚至怀疑是不是十六岁那年哭的太多,自己的泪腺已经分泌不出眼泪这种液体。还有内心深处那一抽一抽无法停止的痛,这一切都让他有一种将要窒息感觉。
怀中的人因保护他而被车撞死,水墨白看着这一切,感受到内心的彷徨,却他依旧不明白自己对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感qíng!
可是,有一点水墨白却清楚的知道,他自由了,真正的自由。
水龙吟死后,水墨白当家作主。他跌破众人眼睛,竟没有坐上岛主之位。
也许是纪念那个呵护他十几年的人,也许是证明他也曾被人爱过,也许是一种牵绊……别人不明白,当年的水墨白同样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去坐那个位置,反而以水龙吟伴侣的身份坐在主母的位置上,管理潜龙岛与潜龙企业几十余年。
夕阳西下,余辉照耀在花园内。
坐在紫藤椅上的水墨白艰难地想挪动自己的右手,这双手已随着生命的流逝而枯瘦,手面青筋bào起、老人斑与皱纹布满在皮肤上,指尖却自始至终紧紧捏着一张照片。
水墨白挪动右手的这一轻微的动作,被离他最近的长孙察觉,长孙立刻把水墨白的右手抬至他的眼前。
水墨白的眼瞳中倒映出照片上的画面:一位英俊不凡的男人抱着一名俊俏的少年,男人含笑,少年脸上也挂着开心幸福的色彩。
这是他十五岁生日那年照的照片,也是他跟那个男人唯一一张照片。
水墨白看着手中的照片,气虚地扯动了一下皮下已松弛的嘴角。他与那人纠缠小半生,互相折磨,互相伤害,终究yīn阳两隔。
这个人至死都把他的路子给铺好,让他可以一生一世富贵平安,颐养天年。
水墨白坐在藤椅上,忽然手下一阵发紧,他张着嘴,胸腔起伏不定,气息已是只进不出。
这辈子他对不起两个人:一个是被他叫了十多年的‘父亲’,实则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水龙吟;而另一个就是他自己。
子孙们跪在地上,抿着唇看着躺在藤椅上的老人渐渐闭上了双眸。
一阵清风徐来,水墨白指尖的照片被chuī了起来。
水龙吟,我依旧不懂对你的感qíng到底是什么,恍若来世让我来还今世的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