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待思绪回拢,他的心却沉到了谷底。
召来心腹,段钧低声吩咐道:“朝廷不是已经追杀到二哥的封地了吗……那便让‘壳子’现一次身吧!”
靖王遇刺的事qíng传出来后,听到消息的诸王立即就调转马头,大队人马护着往自己封地奔去,生怕这个幼弟一个兴致上来了给他们也来一个“路遇劫匪。”
先帝二子周王是个火爆脾气,本来就极为不满意这个幼弟了,父皇尚在的时候就敢对着老五下手,如今父皇去世,他压根就不指望了。如今老五逃到了他的封地里,他能够坐视不管,让新帝的亲信取了他弟弟的xing命吗?!
周王是拿这些追兵当出气包了,带兵出去打了他们一个落花流水。
初初登基的段锦正愁找不到借口削藩,这下正好顺水推舟,不顾大臣的阻挡,下旨削藩。
他的父皇真是老糊涂了,还把他这几个哥哥分封到边疆去,殊不知,只要有藩王存在,他又怎么可能安心坐稳皇位呢。
开元帝一生英明,唯独在继承人的问题上犯了糊涂,立了这个被宠坏的孩子做太子。
段锦是那种信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人,殊不知孟子所言“君之视臣如糙芥,则臣之视君如寇仇”。
削藩削藩哪里是削藩呢,分明是要削掉诸王的项上人头啊!
于是死里逃生的靖王举起了“清君侧,除jian佞”的旗子,诸王纷纷起兵响应。
简而言之就是:让老哥们来教教你什么是忠义孝悌!
这一场存亡之战打了四年,四年后,还在京内的六皇子亲手打开了华京城的大门,垂首恭迎自己的几位哥哥入京。
靖王入京第一件事,就是去锦园。
锦园里,只有一具冰冷的尸体和一个被毒哑的孩子。
安瑾珏静静地躺在chuáng上,早已冰凉的手中握着她的亲笔信。
那个被换过来的孩子在幼时被毒药伤了嗓子,发不出声音,如今跪在chuáng边,嘶哑着喉咙,不断地呜咽,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
段钧颤抖着手指展开了信纸:……妾虽誓死未让他人近身,但名声已毁,无颜面见夫君,唯有一死以谢罪……
在信的末尾写着:“……海棠花开,吾儿所在。”
第10章 亲疏
他在最不可能得到她的时候得到她,在最不想失去她的时候失去她。
她又在最不可能的qíng况下保全了他们唯一的儿子。
安瑾珏在服下毒药的时候就知道,他终其一生,都不可能再忘却她了。
事实也确是如此,段钧初登帝位,正该是用联姻来巩固政权的时候,更罔论原配正室已经身世魂消。但是他却在自己的登基大典上宣布了第一道圣旨:追封已故靖王妃为懿德皇后,入帝陵,享后世子孙千秋香火。
后宫如流水般进了一批又一批的人,劝谏他立后的奏折压下了一摞又一摞,他无视朝堂民间的巨大压力,只是坚持:朕此生唯懿德一后。
隆平帝在位二十九载,后宫起起落落一共有了多少女人,然而位分最高的不过一个安贵妃。
帝王妃再尊贵也不过只是妾,他只给了她一个人后位。
他用时间证明,他只许她一人后位。
他以铁血手段肃清了朝堂,在形势初稳的时候来到了羽阳侯府,一踏进海棠院,他就看见一个米分雕玉琢的孩子没心没肺的在笑。
笑的露出了洁白的小奶牙,几根不听话的头发都翘起来了。
那张脸和他最起码有七分相像。
从来都没有一刻有这么震撼,这是他的孩子,他无比确定。
这是他的孩子,他为他取名为段祈昭——一如他母亲所言,愿尔昭明。
而元淳——那个代替太子受了一场死劫的孩子,则被他收为养子,赐段姓,封宁王,富贵荣华,一生无忧。
皇帝宴请大臣一般都在奉天殿内,祈舜从后宫跑出来,一脸的惆怅郁闷加纠结,看到殿内羽阳候和宁王在那里拉拉扯扯的,他就更不慡了。
羽阳候府这时候已经是当初老侯爷的孙子当家了。林易泽和太子那是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qíng分,太子初立的时候,他就被召进宫做了伴读。先后两位侯爷都去世了,这侯位,自然就传到了他的手上。
至于某位小侯爷趁着做伴读的时候,和与太子一起读书的宁王搅合出了什么事,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