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舜今日也身着朝服站在朝堂上,隆平帝都颁布立储的圣旨了,他再躲也没什么意思了。站在朝臣的前列,他一回头,倒是能将底下那些大臣们的小动作看的清清楚楚。
老二康王站在他前两位,他看不见他的面色,但光看背影,就已经足够僵硬了。
再抬头,就能看见玄澜了。
尚仪局连夜赶制出了太孙的服制,明huáng黑纹的四爪蟒袍,看着就威严凝重。玄澜并没有站在朝臣前面,反而站在龙座旁皇帝的身边——有大臣站出来反对他或者拥戴他的时候,他竟然没有一点的得意与羞恼,目光坦然,脸色平静,已然有几分掌权者的气度。
文官之列第一人,左相王嵘突然执笏出列,祈舜心里一紧,但他没想到王嵘竟然是出来高喊:“吾皇圣明,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显意识到隆平帝心意已决,众臣都跟着呼喊:“吾皇圣明,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汪福全出来喊:“退朝——”
朝堂之上初初落下帷幕,朝堂之下的一切却才刚刚开始。
下朝后祈舜被叫去拙政殿,昨日深夜父皇身边的暗卫首领应德亲自找到他,他现在已经知道他那二哥想做些什么了。
即使这几日大家明争暗斗,他心里也有所预料,但听到应德亲口所说的那一刻,他脑子还是烧了起来,咬牙切齿就剩下了两个字——他敢!
片刻后冷静下来,他敢,他当然敢,弑兄都敢,bī宫怎么就不敢了!
匆匆赶到拙政殿,殿内空无一人,只有隆平帝坐在上首等着他。
那一瞬间其实他是有点恍惚的,因为走进了再看——他这一世看做亲生父亲的人竟然老了这许多。
“小九,朕立玄澜为皇太孙,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祈舜错愕,他……能有什么想说的?反应过来后苦笑:“父皇……多虑了。儿臣若有二心……就不会千里之外护送玄澜回京了。”
山水屏风后面,玄澜抿起了嘴。
“九五至尊之位,你就一点都不心动?”隆平帝抽搐一张空白的圣旨,飞龙走凤写完一张易储的圣旨:“只要你点一个头,朕就给这张圣旨盖上玉玺。”
祈舜不知道隆平帝究竟是什么打算,那张易储的圣旨他连看都没看一眼,跪下,行大礼:“儿臣不知何处让父皇有所误会……儿臣既为翊王,就会一直是翊王。只不过辅佐的对象从大皇兄变成了玄澜罢了。”
“‘翊’之一字,此生不变,儿臣……心甘qíng愿。”
“咳咳、咳咳,”隆平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祈舜赶忙过去扶住他,声音惊慌:“父皇……父皇……”
“咳咳,”隆平帝移开捂住嘴的帕子——上面鲜红一片。
祈舜的瞳孔一缩,感觉心脏有些微的抽痛,他万万没有想到隆平帝已经重病到这个程度了:“父皇……”
隆平帝听出他声音中的焦急,在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你看到了……朕等不起了。”
“玄澜还太小……你得帮他撑着。”
“……儿臣明白。”祈舜扶他坐下,隆平帝却紧紧抓住他的手,“玄澜说……他信你,那么……父皇,也信你。”
步履沉重的走出拙政殿,金水桥上,玄澜穿着明huáng黑纹的四爪蟒袍等着他。
祈舜定定的看着他许久——他发现,不过才几日,他竟然看不透这个孩子了。
他更加像他那个死去的太子父亲,更加像身后宫殿里仍为天下之主的祖父——像这段氏皇朝每一个掌权的至尊。
祈舜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一个人在宫里,要好好照顾自己。”
衣袂相缠,却在擦肩而过后分开,祈舜再没有多说什么,沉默的离开。在宫外,还有一场战役等着他。
玄澜没有开口叫住他,只是转过身,目送他一个人渐行渐远。
宫外其他世家听闻立储后的动作暂不必叙说,且说康王府。
康王府的管事最近比较心累,因为康王府的瓷器摆件很遭殃,两日前刚换上新的一批,今日又被王爷一怒之下全砸了,管事苦着一张脸安排人把碎瓷片打扫掉,然后赶紧去库房拿出一批新的换上——王爷生气要是没瓷器可砸,那就该砸他们这些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