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涟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看着始终沉默不语且滴酒未沾的许凤庭,抬手给他倒了杯热茶道:“咱们俩就以茶代酒gān一杯如何?过去的不痛快,就让他像这只杯子,从此烟消云散。”
说完便一口气gān了,甩手将酒杯摔了个粉碎。
许凤庭捏着杯子犹豫了半晌,还是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语重心长道:“我大哥对你qíng真意切,你对他也并非无qíng,难道你就真这么狠心,舍得一句再会都不说,就此不告而别?”
傅涟的眼里迅速闪过一抹错愕,于是叹了口气道:“难怪都说你聪明,我自以为行事周密,却还是叫你给看破了。”
许凤庭略一垂头,“若不是看到大司马裘大人的心腹裘恬在这里出现,我也一样蒙在鼓里。大司马若还忠于今上,如今得知你的下落,来的不该是裘恬一人。”
傅涟赞许地点了点头,“你果然心细如尘,我实话告诉你,裘老师找到了傅鸿毒害先帝的证据,当初先帝病重要改立储君,他一心急尽狠心弑父。如今裘老师各处奔走已经有了些许眉目,只等我回朝……”
“兴正义之师,讨伐逆贼?”
不等他说完,许凤庭已经喃喃地接上,傅涟沉默点头,二人对坐了半晌,许凤庭方疲惫地挪了挪身子。
“那我大哥和孩子怎么办?”
傅涟头也不抬,“孩子我一定要带走,我的身子已经垮了,你应当知道我不能放弃他。”
许凤庭心下凄然,邵明远曾经对他提过,为了拖延他押他回京与傅鸿换人的时间,曾用虎láng之药给傅涟催产,尤其是最后一次两粒药一起吃下,因此他的身体元气大伤,肯定是要大半辈子缠绵病榻的了,而且这生下来的下半辈子,也不会很长。
毕竟都是逆天改命的事,副作用是可想而知的。
这个孩子,或许将会是他唯一的孩子,如此一来,那对他争夺王位实在是太重要了。
“你就不怕我哥恨你?”
傅涟被他问得笑了起来,“难道你不觉得他恨我比想我要更好一些么?”
许凤庭被他堵得哑口无言,见他又恶狠狠地饮下一杯酒,方默默扶着腰站了起来。
“我父亲他……”
“尽我所能。”
“多谢。”
“不必。”
饮酒的人又满满斟下一杯,许凤庭踉跄着步子回了房,果然孩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第二天酒醒后的许雁庭看着人去楼空的屋子,沉着脸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将想劝说他的邵氏夫夫锁在门外,一个人关在房里一句话也不说。
三天后,他自己走了出来,只jiāo代邵明远好好照顾许凤庭和他未来的侄子,就头也不回地快马而去,邵明远默默看着他的背影,那是通往京城的方向。
半个月过,边塞小镇云阳熙熙攘攘的街面上默默多出了一间小小的茶馆,老板姓赵,省得玉面朱唇为人和善,而他家里身怀六甲的少君更加惊为天人,且沏得一手好茶。
每天下午小店里都挤满了来过茶瘾的客人,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位面色苍白的赵家少君显然身子不大好,每天只能出来一个时辰,亲手泡三壶茶而已。
仲秋的云阳早已天寒地冻,约莫戌时时分,一辆马车停在了早已打烊的茶馆面前,赶车的青年手脚麻利地将车里的东西朝家里搬,此人正是茶馆的主人赵老板,也是隐姓埋名之后的金牌育胎师邵明远。
将茶叶、腌ròu、huáng酒等物在仓库里堆码整齐,邵明远搓了搓冻得发麻的双手,才走到二楼却能见到房里隐隐亮着灯光,脸上不由有了笑意,步子也下意识地迈得大了许多。
许凤庭此时并没有睡着,傅涟的大军早已经揭竿而起公然与傅鸿对抗,如今到处兵荒马乱的,许多难民逃到了云阳,因此这附近也很不太平。
每次邵明远出去办货,不管回来得多晚,他都要等着他见到他平平安安地到家才能放心。
可毕竟已经进入了孕期的第八个月,沉隆的孕腹高高地挺着,渐渐长大的胎儿也不断压迫着他的后腰和盆骨,令他每每坐卧难安,若坐久了腰痛难忍,可要躺下吧胸口又闷得喘不上气来。
最近夜里已经没法平躺着睡了,邵明远亲手用鸭绒夹杂着新棉花给他做了个又高又软的枕头让他靠着它斜躺着,这样稍微好些,也若保持一个姿势久了,必定也会浑身酸痛四下不适,更别说最近越来越频繁地抽筋盗汗,还好挚爱的人就在身边,时常在睡梦中痛醒,还没有张口那人已经听见他下意识的呻吟而闭着眼睛伸手过来给他揉腰揉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