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骊闭着眼睛，心中微微冷笑。他素知铁骐是多疑之人，如此一来，哪里还敢相信卫清平？就算现在给他高chuáng软枕，他这一夜也是睡不着的。山野之中，体力保存极为重要，铁骐若是这般夜夜疑心，用不着别人出手，他自己也就累倒了。铁驰那是方才就受了伤，虽不知轻重，也必定有所影响。这般算来，如今倒是自己这边占了上风。
铁骊这般一说，铁骐果然是不敢放心休息，扶着铁驰到缓坡另一边去，将弯刀握在手中，才靠着山壁半闭上眼睛。
李越冷眼旁观，懒得再去说什么，转头问卫清平：“你们带了多少gān粮来？”
卫清平一怔，摇了摇头。铁骐三人入圣山神择，是不许携带gān粮的。他入山时当然带了一些，但都放在埋伏之地了。现在栈道来路已经断掉，gān粮食水自然都扔在那边，现下他身上只有一袋gānròu脯，一个火折子，再就是手中短剑，腰间绳索，外加袖中一筒小弩。
李越叹了口气。他倒是背了个包袱来，里面带了些gān粮ròu脯之类，但当时只考虑到他和铁骊两人，可没想到要给这么多人吃。而且，还有个孩子啊！那些ròugān什么的，一岁多的孩子能吃么？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李越这边刚刚摊开包袱，那边孩子已经哭起来了。王皙阳抱着他哄了又哄，只是止不住。李越叹口气，扔过一片软一点的ròu脯去：“嚼碎了喂他吧。”
王皙阳拿着ròu脯怔住了：“嚼，嚼……”
李越瞪他一眼：“不然怎么办？他咬得动？”
王皙阳窘迫万分：“我，我没做过……”
李越对天翻个白眼：“总之你嚼烂了别咽下去，吐出来给他就是了。”话没说完，他自己都有点受不了。
王皙阳拿着ròu脯往嘴里放了两次都没能放进去，嗫嚅道：“不，不能剁碎了给他么？”这嚼东西喂小孩的事，他可真的是从来没做过啊。而且，嚼烂的东西，还能给孩子吃么？
李越叹口气：“不行。”剁碎了还是gān的，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咽得下？当然，这原因还是别说了，要不然……
王皙阳不敢再多说，郁闷地开始嚼ròu脯。铁驰已经不耐烦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居然还带个孩子进来！”刚才是打斗之中陡生变故，现在又是天黑，他根本没认出这是铁骅的孩子。不过，就算是天亮他也未必认得出。铁骅府上他是不常去的，孩子就更见得少。平时偶然在宫里看见，也是珠围翠绕的，现在用个普通襁褓包着，他怎么认得出来。
没人理他。李越顾自把包袱整理好，考虑一下，将gān粮取出来，跟卫清平带的放在一处，平均分了六份：“就这些东西，每人一份，省着点吃。”
铁骐过来把他和铁驰的那两份拿了过去，看了看，还是先装了起来没吃。李越这边也没人吃，倒是王皙阳，给孩子嚼ròu脯的时候吞了点下肚，好歹也算吃了点。也许是北骁的孩子格外泼辣，也许是真饿了，李越本来担心这孩子不吃这种粗糙东西，没想到一块ròu脯倒都喂了进去，这才放心。
夜色越发深重。铁骊已经靠着山壁睡着了，铁骐和铁驰相互靠着也没了动静。王皙阳搂着孩子，在李越身边的空地上蜷成了一小团，只剩下李越和卫清平还保持着清醒。
“你怎么会来北骁？”李越觉得卫清平的目光一直在他侧面脸上游移，那种微微有些怯意的目光倒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急着想要解释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卫清平低了低头，声音细如蚊蚋：“我想，如果截断铁骅等人的后援，或者对东平有所助益。”
用不着他多说，一句话，李越就明白了：“玉玺究竟真是老王传给铁骐的，还是……”
“是我偷来的。铁骐迟迟不敢对老王下手，就是因为没有拿到玉玺。”
李越微微冷笑了一下：“玉玺到手，就是亲爹，也不必留了。”
卫清平头垂得更低：“皇室倾轧，古来有之……我，我只是想解东平之围……”
李越没说话。卫清平显然更加局促了，抬头看他一眼，立刻又低下了头，终于苦笑：“我……可是又弄巧成拙了？”
李越摇了摇头：“没你什么事。”除此之外，他还能说什么？